赵恒东看到妻子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来,搂着妻子清瘦的双肩,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这二十多年的心结,可以放下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相拥而泣。郭洁仪急不可耐,马上就要过去渊城。赵恒东说天色已到夜晚,只能第二天才去。
郭洁仪温柔地笑道:“好,我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晚上了。”
第二天天大亮,郭洁仪把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叫上丈夫,由贺文创开车,一路高速前进,早早就到了渊城。
雷雄已经上班,有些日子没有在公司了,他需要适应一下。赵朗走进来,跟他说了这一周公司的情况。
赵恒东夫妻推开门,看见两个儿子都在,欣慰无比。
郭洁仪拉着雷雄,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自己虽然不反感他,他也去过家里几次,但对他也说不上喜欢,尤其反对赵恒东要把他和赵泱凑成一对。但这一刻,她不这么觉得了,甚至想起本该如此。虽然对他有些陌生,但那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雷雄看见郭洁仪痴痴地瞧着自己,有些不自在,说:“郭总,你怎么了”
赵恒东说:“你不要叫她郭总,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快叫妈妈!”
雷雄如何叫得出来,挣脱了她的手,尴尬地说:“我,我……。”
郭洁仪强自笑着说:“都怪我,当年一生下你,就把你跟阿泱调换了。你的母亲,不,是阿泱的生母,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当时情况下,我也是逼于无奈。好在,他们把你抚养得这么好。”她殷切地望着雷雄,只想把这二十多年来的话儿都跟他说了,但不知从何说起,勉强说完这几句,已经泣不成声。
雷雄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要怎么安慰这个高贵亲切的妇人,见她实在伤心不已,说道:“你不要难过,我一直很好。”他嘴巴动了动,那一声“妈妈”却始终是叫不出口。
郭洁仪拿出那一根碧玉簪,抽泣着说:“你的妈妈,她有没有这样一根簪子,你见过吗?”
雷雄端详着那根通体碧绿包着金边的簪子,说:“我小的时候,好像是见过这样一个簪子。有一次,我把妈妈的梳妆盒里面的镜子打碎了,把手也划伤了,妈妈倒没责怪我,却对着那根簪子发呆。后来,我偶尔也见过,至于跟这个簪子是不是一样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郭洁仪又是喜极而泣,说:“错不了,那必然是了。好,真好,她把你教得这么好,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她。”
赵恒东哈哈笑着说:“孩子,你还不相信吗?”
雷雄看着郭洁仪温柔慈爱地瞧着自己,一双带泪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此情此景,虽然心情复杂,还是开口叫道:“妈妈!”
郭洁仪点头,含泪答应,雷雄又对赵恒东叫道:“爸爸!”
赵恒东应了一声,连声说道:“好,好!”把妻子和两个孩子抱在一起,想起二十三年前的那个雷雨夜,再回到当前情景来,真是如做了一场大梦。好在,妻儿无恙,而自己奋斗二十多年,也终有所成。人生如此,再无憾事。
雷雄微微用力,挣脱了他们,虽然是相认了,但这很不真实,他一定要亲耳听见黄树冲的父母亲口告诉自己,才能完全放下疑惑。
郭洁仪瞧出了他的顾虑,提出要去黄树冲见一下他的养母,却被赵恒东拒绝,说等雷雄适应自己的身份再去。郭洁仪心情大好,听从了丈夫的意见。
赵恒东说:“我们一家人难得有这天伦之乐,都回家去,好好庆贺一番。怎么样?”
赵朗无奈地摇摇头说:“爸爸,这么大的事,回家庆贺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出国旅游一次吧!”
无人响应他,雷雄说:“大小姐知道这事吗?”
郭洁仪说:“她暂时还不知道,等她从学校回来再说。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件事。”
雷雄不解,郭洁仪便挽着他的手,把他牵到外面的一棵木棉树下来,微笑着说:“好孩子,当年,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的养母以碧玉簪为信物,立有两个约定,第一个约定是每年的八月中秋都要见面一次,这已经过去了都不提了;第二个约定是,我们给你和阿泱定了娃娃亲,这样就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婿,女儿还是儿媳,都是一样的亲了。”
雷雄“啊”了一声,失笑说:“不可能!这简直太荒唐了。”
“之前我反对你爸爸把你和阿泱凑成一对,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对不起!现在,我觉得这再好不过了。”
“我爱的姑娘是燕舞,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郭洁仪见她语气坚定,说:“阿泱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脾气怪了一点。”
这时,赵恒东也走了过来,说:“我知道你喜欢燕舞,可是阿泱也不比她差,再说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这辈子有没有缘分,还不一定。”
雷雄说:“这事,坚决不行!如果你们非得这样,我情愿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夫妻俩对望一眼,知道他性格坚决,多说无益,都不再提。郭洁仪岔开话题,说:“阿朗刚刚说,要出国旅游,你想去哪里?”
雷雄摇摇头说:“我现在还走不开,公司里很多事情,宝雄刚刚步入正轨,我不想去。”
赵恒东见他如自己当年一样,勤恳实干,心里慰藉,说:“好,等什么时候你想去了再说。”
郭洁仪却仍然不肯,说:“你都瘦了,好好休息两天,陪陪我,好不好?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牵挂你。”
雷雄此时才觉得,她和殷秀妮虽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本质都是一样地善良贤慧,待自己又疼又怜,不由得心里一暖,说:“等哪天我那个妈妈来了,我一起陪你们两个,好不好?”
郭洁仪说:“你真懂事,阿朗和阿泱都没有你这么好。”
赵恒东开怀大笑,额头上的“川”字纹舒展了不少,说:“让两个公司行政部出通知,我要告诉两个公司所有人,雷雄是我赵恒东的亲生儿子这一天大喜事。”
雷雄说:“这样不妥,万一大小姐,不,万一阿泱知道,她会怎么想。”
赵恒东收敛住笑容,说:“你说得是,我倒把这一茬给忘了。”
接下来的几天,雷雄忙于公司各项事务,一切步入了正常。赵朗因为有了雷雄的介入,又轻松了下来,虽然那一段时间雷雄被关拘留所,他心里清净不少,但也深刻体会到,如果长期如此的话,他无力独立经营。现在,终于又能松一口气了,可是,心里却清净不起来了。赵恒东夫妻俩因为初与雷雄相认,都不愿意再分开,于是就一直留在宝雄,看着两个儿子忙碌。郭洁仪因为心事已了,身心俱宁,几天的时间,整个人精气神大好。
这一天傍晚,雷雄收到了一封来自汉北的信,一看信封上的字迹,虽没有详细地址,但他知道是燕舞写来的。打开一看,燕舞的心迹跃然纸上。他不舍放下,把信看了三遍,深知燕舞并非没有真心,而是已用情至深,坚贞无畏,心里感动,用手抚摸着写满字的信纸,想起那天匆匆一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像是被一根尖刺戳了一下,难过不已。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雷雄收敛了一下思绪,打开门一看,不出所料,正是木可儿。
木可儿面带微笑,说:“大哥,累死我啦!”
雷雄原先只对她存了对于妹妹一般的同情和怜惜,现在知她心机和心意,徒然觉得她可憎,但她始终是孤单一人,她有今日,无论是好是坏,终究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心里还是不忍,于是问:“怎么个累法?”
木可儿在房间里坐下,说:“我原来只会一些简单的算法,加上并没有读那么多书,只在聋哑学校学了些基本的东西,现在赵老板让我做出纳,我一下子哪里适应得过来。”
雷雄笑笑说:“你天生聪明,别怕,慢慢学。”
木可儿调皮地说:“我当然不怕了,有你这做老板的大哥在后面顶着,我还怕谁呢?”
雷雄沉下脸来,问:“燕舞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木可儿走近前来,看到桌上的信纸,心里不悦,说:“大哥,我知道我这样做有些不对,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希望你也能像对待燕舞一样,体谅一下我的感情。”
雷雄冷冷地说:“你走吧,这些事情以后永远不要再提。念在我们之间共过患难,以后还是好朋友。”
木可儿说:“不,事情不会一成不变。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你出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木可儿回到自己的房间,黯然神伤,想想自己和他认识以来的种种遭遇,和自己内心的复杂煎熬,不由得悲从中来,掩面而泣。待哭够了,觉得清醒了不少,深知自己再这样一味强求,只会惹人憎恶。如果柯大龙知道这事,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可是就这样放手,也实在心有不甘。
“既然已经挑明了,那就只有坚持下去,最终是什么结局,那就顺其自然吧。三年,我只要跟他在一起三年就够了。这三年,我只管真心待他,不再强求,三年之后,无论如何,我一定离开。”
木可儿最终这样想,心里一片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