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风光旖旎,尽收眼底。蜿蜒的高山,淙淙的流水。
山美水美人更美。
无论什么东西,都是造物主的光荣。
公车在市区停下,刘可二人下车,进了莲花山公园。王桃和梁爽像是专业的密探,彼此掩护,小心跟上。
公园虽不比公车拥挤,但恰逢周末,也是人满为患。
王桃看到一个红鼻子老外,身边跟着位身材娇小的中国女生,他们边走边笑,所谈甚欢。王桃真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是她的英语听力奇烂无比。
刘可二人装备齐全要爬山,她们也只好买了几瓶水,跟着往上爬。这山不算高,海拔才五百多米;也不算陡,没听说人有爬到半道摔下去。
王桃出生在皖北平原,打小没见过山,感觉山就是神一样的事物,必须顶礼膜拜之。现在一步一个脚印地踏上了莲花山,便觉得堂堂大山,不过尔尔。
山顶是个平台,不是想象中的尖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她们的长发随风飞扬,就像年轻的梦想。
上山之前,刘可在管理处租了个相机,王桃有样学样,也掏钱租了个,联想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诗句,她又租了个望远镜。
刘可作出种种可爱至死的动作表情,男人则拿着相机喀嚓喀嚓疯狂抓拍。
王桃一肚子羡慕嫉妒恨,把相机丢给正搔首弄姿、景不醉人人自醉的梁爽梁大小姐:“亲爱的,拍我!快拍,往死了拍!”
梁爽边拍边边哼起了王桃曾教他的一首小曲:“死了都要拍,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下山之后,她们把相片冲洗出来,除了有几张稍微过得去,其它基本不满意。梁爽是笑了,但笑得很慎人;王桃也笑了,笑得特别假。王桃建议把不好看的照片就地正法,梁爽表示反对:“还是留着吧,这些都是珍贵的纪念。”
刘可和肌肉男坐上了摩天轮,大呼小叫的,玩得很嗨皮。梁爽也要坐,王桃阻止她:“我们出来虽然是寻找刺激的,可也别刺激大发喽躺进医院去——”
梁爽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满面愤然:“说白了不就是心痛钱吗?这样,一切花销,由我来付!”
“爽爽是个好同志,特别明事理。”
王桃笑得比桃花还灿烂,虽然坑闺蜜是她的拿手好戏。
后来,刘可又陪肌肉男骑马、钓鱼、放风筝,王梁只好步其后尘,他们做了的,她们都做了。
夕阳西下,红霞染天。
四人前后坐上638路公车返厂。这次车里的人数比来时减去了大半,来时是站着,现在可以坐着了。
刘可坐在前排,可能是太累了,靠在肌肉男的肩膀上睡着了。
下车后,他们在厂门口停下留恋的脚步,刘可依然亲昵地挽着男人的手,男人脸上也是沉醉的神情,他们彼此对望,万分不舍。
梁爽在王桃耳边嘀咕道:“看样子,男的还没得手,不然就找个旅馆住下了。”
“拜托,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王桃批评她,但王桃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我实话实说啊。”梁爽无辜地说。
刘可和肌肉男仍在腻腻歪歪,王桃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大方方走过去打招呼:“是你吗刘可,这么巧啊!”
刘可看了王桃和梁爽一眼,然后继续深情面对肌肉男,好像她俩是空气,并不存在一样。
王桃和梁爽顿时尴尬不已。
终于,肌肉男挪开了刘可的手臂,柔声说:“可可,不要为我担心了,快点回厂吧。”
刘可“嗯”了一声,幽幽地说:“哥,虽然爸不在了,但还有妈和我呢。我相信九泉之下老爸会保佑我们的!”
一句话把王桃和梁爽都噎住了。原来肌肉男是刘可的哥哥,不是情人!
罪过啊罪过!她们俩还傻兮兮地跟踪了一天!
不过也不算是白忙活,至少知道了刘可还有一个哥哥,而且她爸最近去逝了,她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实为此生最大的遗憾。
深切同情刘可的同时,王桃和梁爽深刻检讨自己,以后做人做事一定要光明磊落,不能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
在外打工最开心的日子,自然是每月十五号,发工资的日子。
不管是王桃梁爽还是其它姐妹,总是在这个月的十六号开始,就期盼着下个月十五号的到来,盼星星盼月亮,这一天总算姗姗来迟。
自从中午收到手机短信提示工资已到账,王桃的小心脏便不安分起来,扑扑跳个不停,比当年班里的体育委员马翰夺走自己初恋的那一刻,还要激动和亢奋。
度日如年的感觉当真不是滋味。
就像身体被控制住了,五花大绑,而脚底板上爬了几只蚂蚁或飞虫,肆意蠕动,来回倒腾。谈不上多疼,就是痒,就是刺挠,就是不得劲儿。
终于捱到下班,王桃长舒一口气,换掉静电装备之后,撒丫子直奔宿舍。
她的银行卡从不随身携带,一直被她用布条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私藏在设置了密码的行礼箱里。
自从有了手机被抢的遭遇,王桃对于现金、手机、身份证、银行卡之类的贵重物品高度重视,生怕踩了狗屎遇了贼,这也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老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王桃而言,害人之心她倒无,防贼之心必须有!
输入密码,开箱取卡。密码是自己生日。
知道这几个数字的除了父母,还有哥哥王雷,发小梁爽。
亲人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梁爽若是缺钱会直接问她要,所以王桃特别放心,没有人能打开箱子,除非遇到了开锁高手。
另外,银行卡密码设成了妈妈的生日,这样更加保险,因为连爸爸和哥哥也不清楚妈妈的生日到底是哪年哪天。
女工宿舍楼下有一台atm自动提款机,一天24小时提供服务。这是台湾老板为了方便员工取钱而做的一大善举,毕竟离厂最近的银行或储蓄所也在几十里之外,取一次钱等于赶一趟城了。
老板的意思依王桃的理解是这样的:虽然我的钱不好挣,但我的钱很好取。这位台湾首富真够鸡贼的,以后有时间上网的话,一定写篇长文好好吐槽一番,发泄一下。
冒失鬼一样噔噔跑下楼,姥姥的,提款机前已然排起了长龙。
本以为那台提款机只为自己一人守候呢,没成想它太具诱惑,成了大众情人。发薪的日子便是约会的日子,意气风发来找它的人络绎不绝。
王桃郁闷得不行,哪怕一个人用时两分钟,好家伙这队伍起码有三十人,轮到自己的时候至少一个小时过去了。
等,还是不等?
队,排还是不排?
正犹豫不决,王桃一眼瞥见了位置靠前的室友肖曼,连忙跟她摆手,她咧嘴笑了一下,挥手示意王桃插在她后面。
王桃又犯难了:队,插还是不插?
迅速分析了当前形势,队伍排得十几米长,人人面色肃然、目光犀利,以王桃n次的作战经验,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真的不适合插队。
万万不可冲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要么被众人愤怒的唾沫淹死,要么直接被踢出去,踩上一万只脚。
巨大诱惑摆在面前,谁他妈的不想走条捷径呢?
王桃决定试一试,赌一把。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事实证明,太容易实现的梦想不能称之为梦想,只能叫妄想。
王桃硬着头皮小心翼翼走到肖曼侧面,正想趁人不备挤到她身前,不料刚挪动一小步,队伍后面的一位三十来岁满脸赘肉的大姐便高声唠叨开了,似乎故意针对王桃:
“哎哟喂,别提了!上回排队的时候,我因为急着用钱,就稀里糊涂地插了队,结果你猜怎么着?不但钱没取上,还被骂了个无地自容!骂我没规矩、素质低也就算了,居然有人说我丢尽了湖北人的脸,说我不配做湖北人!你说可笑不可笑,不过插了个队而已,居然连自己的家乡都跟着遭差评,实在没道理啊……”
王桃听罢,冷汗直流,收起将要迈出的步伐,做回乖乖女,低眉顺眼,老实排队。
等待的时光无聊透顶,王桃心血来潮,翻出手机发了几条骚扰短信。
王桃发梁爽的是:“小妞,有空陪大爷玩玩儿。”梁爽马上回复一长串的问号。王桃窃笑不已。
王桃给王耍发的是:“七月七日长生夜,有鬼夜半敲你门。”
王耍回复:“姐,请我去看鬼片吗?我胆子小,你了解的。如果受了惊吓,你不要吝惜你的怀抱。你在哪儿啊?我找你去!”
王桃切了一声,不理她了。又发给林申:“我长的漂亮不是我的问题,但是你以貌取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其实我素颜的样子最好看,只是无人懂得欣赏罢了。你懂吗?”
林申回复:“干吗呢?要不出来走走,我陪你散散心。”
王桃打了三个字过去:想得美。
换来林申长时间的沉默。
这时,叶惠的号码跳了出来,恶作剧不能漏掉了她。于是指尖跳动:“最后一次提示,再不领奖就过期作废啦!”
叶惠闪回:“你有病吧,胡乱发些什么玩意儿……”
王桃:“我有病,你有药吗?”
叶惠:“你吃多少?”
王桃:“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叶惠:“你吃多少,我有多少。”
王桃:“拿来。”
叶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桃:“我的病是见光死,没钱也会死,塞油那拉——”
叶惠:“小样儿,明天上班别迟到。”
王桃:“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