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祠堂回来,刚进屋才不久。苏庭就来了,脸色就跟吃了土一样难看。
元妜心中暗自念叨:准是听母亲说什么了。
苏庭才踏进门槛,便瞧着元妜瑟瑟发抖的抱着个汤婆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又脆声喊到:“爹爹。”童音稚嫩,叫得人甜乎乎的。
他侧身坐到炕上,小女儿的肉团脸上有两圈绯色。白里透红的,煞是可爱。
不由得神色松范了些,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跑去哪玩了,小脸冻得。”
元妜歪着脑袋,嘟着嘴道:“院子里瞎走走,可这风太割脸了。”
苏庭爱惜的看着小女儿,叹了口气,不经意的问着:“今个,元淑欺负你了?”
元妜愣了愣,低头有些难为情的模样,低轻声喃语道:“我也打她了。”
说完抬起头来,一脸天真,又真诚无比的添了句:“二姐姐被罚去祠堂了,您可不能再去说她。”
苏庭见她这般言语,只觉得她度量,又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心中的不欢瞬时没了。
这接下来的俩三月,苏府上下都十分忙碌,便只有三个闲静人。
子瑜安静的呆在院子里看书,元婳也不管府内外的事,只坐在房里静静的綉嫁妆的小东西。元妜是个大闲人,无所事事的窝在屋里,看古籍宫廷的家长里短。
三月初八,宜嫁娶。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倒是,满阶芳草绿,一片杏花香。
苏府里一团喜气,昨个发榜了,子瑜过了考试,位居榜首。过些日子便要殿试了。
今日又是长女出阁,除却那公主的婆婆不说,倒也十分美满。登门道贺的人,挤得平日十分宽敞的府内乌泱泱的。
元妜倚靠在一根大柱子后边,累倦得很。
今个王氏得了空闲,便四处拉着她认人,一副新产品展销的模样。逢人恭维儿子,就嘴说着:子瑜是懂事,从不叫人操心。
夸奖女儿,她便温柔的笑道:“元婳福气,得指了门好亲事。”
虽然就在两天以前,王氏还在担忧元婳那个脾气不好的婆婆。可此刻,在这一派和谐,喜气洋洋的氛围里。这门亲事,好像也就顺遂心意了。
待说完元婳,客人把目光投到一旁的女孩身上时。王氏准会一把扶着元妜的肩膀,眯着眼睛笑成一道缝:“这个呀,是我小女儿,元妜。”元妜便象征性的腆着脸,露出丝温婉又羞涩的表情。
这一半天下,脸都笑酸了。子瑜倒是不怎么见着,在外院同男宾客一块。
元妜逛了一圈,趴在门口,探个脑袋出去瞧瞧。
王氏正陪着一个妇人缓缓而来,身边还领着个姑娘。
那妇人鬓边垂挂凤头钗,额间戴金叶子和着蓝宝石的华胜,坠马鬓倾斜的发间别了一簇翡翠绿牡丹。身穿玉色长裙,青草紫百合的綉样,并不招摇。
小姑娘便装扮得更清新些,一身浅青色长裙,绾了两个鬏鬏鬓,缠了几串珊瑚珠。胸前挂着翠绿的的玉石雕花璎珞,便再无其他。
王氏一路行来,稳当缓慢,脚不生风。举止优雅,目含浅笑。
硬是把当年闺阁里学的规矩礼节,搬出来用上了。元妜拍拍小脸会心一笑,想来这妇人身份必定尊贵。
瞧着近了,便收回脑袋,朝一个没人的旮旯角走去。坐在石凳子上,屁股还有一丝清凉。
捏完手捏腿。捏完左腿捏右腿,这右腿还没捏完,便看见地上多了人影。
元妜微微侧头,红珠串姑娘,身后还跟了两丫头。
珠串姑娘,估摸着十三四岁左右。长得清秀,眼睛里像有一汪水,清澈明亮。虽说不上十分美貌,却胜在一种温婉娴静的气场。
她朝元妜笑着:“你是新娘子的妹妹?”
元妜懵懵的看看她,又看看自己那一身大红色折枝梨花的长裙,不承认倒是难为情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摸了摸鼻子,讪讪的收起腿。站起身来,问道:“小姐是走散了吗?”
珠串姑娘的一个小丫头不乐意了,轻轻插话道:“姑娘,我家郡主特意来找你的。”说到郡主二字,她稍微加重了音量。
元妜腹语:懂懂懂懂,这个懂的,身份尊贵嘛。
在她行礼问好的同时,脑子里实在想不出与这郡主过有什么交集。
思绪还迂回的没出脑子,郡主便上去挽起元妜的胳膊肘,道:“苏姑娘,能带我去看看新娘子吗。”
她在王府里常听人说:苏家大小姐秀慧外中,操事能干,却是个冰美人。
今日来了,便是想先瞧一瞧,是何等角色,竟让姑母亲自去请皇祖父赐婚。
元妜瞧着她一脸期待,咬碎了一口牙齿。
她这会再去,怕是元婳又得哭一场,婆子丫头们还得再扑粉上妆。伯父家的两个姐姐,又要嫌她碍事了。
想着想着,元妜嘟嘴怯生生的道:“爬在窗口看看可好?”郡主虽说一脸疑惑,还是点点头,随着去了。
不一会,元妜带着郡主到了拂月轩,门外丫头婆子瞧着她便是一脸担忧。
甚至早些时候,大伯母同王氏商量要了冬梅海棠,这会儿正守在门口,专防元妜的。
都生怕这小祖宗进屋,再冷不丁的说句什么话,一场忙活又白费了。
可大伙见着她没进门,便绕了个弯,朝院子侧边的回廊去了。
海棠面露喜色,算是松了口气。
元妜领着郡主从回廊的侧边,进了元婳的书屋,这书屋子刚好连着闺房的。墙上一个缕空雕花的黄梨木装饰窗口,恰恰能十分清楚的看见新娘。
俩人踮着身子看了一会儿,郡主满意的点点头,像是給自己娶的媳妇般。
又瞧了瞧元妜,轻轻含笑道:“你们姐妹,好生秀丽。”言语里不乏有几分羡慕之意。
元妜生平第一次被姑娘夸好看,感觉整人都快飘起来了,扬起的嘴角便是按也按不下去。
咧嘴笑呵呵的道:“哪里哪里,郡主才是气质如兰,仪态万方。”
郡主抿嘴一笑,又踮起脚尖瞧着里边:“我们为什么不进去呢?”
元妜呆一呆,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道:“今个总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害得姐姐哭了好几场,这会儿正防着我呢。”
一点也不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