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团漆黑,等穿过竹林,女子往马屁股上狠狠一鞭子,小马儿便疯了一样的窜跑起来。
元妜直觉得夜风迎面扑来,呼得她睁不开眼睛。
“姑娘,要不我们先歇歇,明日再赶路。”元妜垂目揉搓的眼圈,眼见挤出几滴泪,这风吹得生疼。
重点是,她要睡觉,明日见孟玄堇她可不想一副颓废萎靡的模样,像是自己如何茶饭不思,日夜兼程的非要赶去见他一样。
“八王爷被掳走,我们还是连夜赶去首城搬救兵才是。”女子说完,似乎心意更坚定了,又落下响亮的鞭子声,恨不得四条腿变作八只。
苏元妜微微叹了口气,她也不是没想过,可城门不开,再着急也无济于事。
“晚上城门紧闭,到了门口也进不去城里的。”元妜略带遗憾的提醒女子。
姑娘一身功夫也未必跃得上城门,就算上去了也可能被当做有所图谋的人被乱箭射死。
“娘娘放心,自有别的法子。”
苏元妜低头不作声了,她若是有办法也好,虽然自己肯定女贼不会对孟齐成下毒手,可就早早抢回来是有好处的。
一路颠簸狂奔,地势到了平坦处,遥遥的看着远方有一盏灯,一匹马,一个人影。
侠女子终于放慢速度,向光影处走去。
实在是夜深人静叫人恐慌,加上近来事多,元妜担忧的盯着黑影,不知那人是半夜三更睡不着,出来放马的,或是又遇上打劫的了?
当走到十米开外时,她隐约借着火光偷瞄了身形。
……孟玄堇。
虽然元妜患有眼疾,这距离看不仔细,但她对孟玄堇的轮廓格外记得清楚。
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却也没能控制住翻身下马跑过去的动作。
跑过一半,眼看着就在跟前了,她突然停住,转身又往回走。
刚才一时冲昏了头脑,不曾细想他如何在这里,而且有旁的人在,孟玄堇若是冷冷的,給她脸色瞧,又或者是毫不搭理,岂不难堪。
这样一想,她便又抡起小短腿往回跑,却不料片刻前送她来的女子骑着她的马,往别处去了。
“……”
独剩她茫然失措的留在原处,踩着一脚软草,吹了几抹清风。
“你这是要准备去哪?”
身后响起十分有磁性的声音,像能侵蚀活人骨血,让人吃听话蛊虫一般。
“我,我送送那姑娘。”元妜低声嘀咕着,抬眼望着远去的影子越来越小,变成一个黑点,最后黑点也没了。
“现在呢,送完了?”孟玄堇嘴角晕开一抹浅笑。
……
“嗯。”元妜慢吞吞的转过头来,看了看马上的男人,又无力的低下头,不知他何时走了过来。
唉……,明明路上想了那么多见到以后要做的事:要诉苦,要腆着脸抱着他胳膊打也不放,骂也不放,要哭得梨花带雨牵人愁肠,等等等等……
可这会儿,见了本尊她便不敢上了,生怕他再说一句恬不知耻。
之前在永嘉分道扬镳时,他就说过一次,现在想想还是会老脸一热。
真是比黄金还金贵的臂膀啊……。
孟玄堇喉结微微一动,目色沉了沉,俯下身将发呆的女人拦腰抱起,稳稳当当的放在了马上。
他本以为这小丫头见着自己会十分欢喜,或哭或笑,总不该似眼下这样安静。
孟玄堇皱了皱眉头,揽在腰的手不禁收紧了几分。
“你不会是特意来接我的吧。”元妜腆着脸问到。
秋风里的冷气使元妜往孟玄堇怀里蜷缩了几分,人皮大衣总是很暖和的。
“你说呢。”
“嗯……,不是。”元妜抿嘴笑着,孟玄堇手里提着花灯,不知道是从哪儿来呢,满楼也说不定。
她正蹭得热乎,困意袭来见着敞开的衣襟,便将半张脸埋了进去。
“王爷入城还早,要不我们找个地方睡一觉。”元妜打了个哈欠,搓了搓沉重的眼皮,闻着他身上的香味十分安心,一安心便该困就困了。
“附近都没有人家。”孟玄堇轻声道,再低头看时,只见着怀里的人闭着双眼,脑袋摇摇晃晃
“丫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叫了声:“苏元妜。”
声音低沉醇厚,怀里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妜儿。”
最后一句,叫的人像是有些舍不得出口,等唤出了声,怀里的人依旧双目紧闭。
那便是真睡了。
孟玄堇嘴唇弯曲起一个小角,眼中的深沉只剩下一片璀璨。
十多前日,凤依传信来说:王妃在来首城的路上。
过了五六日后,他便日日出城在必经路上放马,怕她晚了不能入城。
等了许多日,今日不知不觉走远了,竟想着不如再往前走一段,没准能遇见。
马儿慢慢走着,苏元妜睡得沉了,身子便像没了骨头的肉,不是倾斜歪倒,便是往下坠。
尽管各种扭曲百状,可就是不醒,细细想想也是天赋异禀的。
孟玄堇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将元妜挪到身后,又脱下外衫把她绑在身上,套了个死结。
…………
不知过了多久,等苏元妜睁开眼时,已经在一张诺大的床上了。
灯火还未燃尽,天还没有大亮,只是不见孟玄堇的影子。
不见了?
苏元妜猛地翻下床,左右看了一下,连忙推出门去。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儿,就仔细看上那么一眼,就没了?
苏元妜扁撅着嘴,在园中找了一圈,终于在个犄角旮旯的园子里看了孟玄堇。
一颗心才放了下了,没被丢掉的欢愉,和前些日子憋屈一肚子的怨言统统化作了泪滴子,扑哧扑哧的往下掉。
“你又要把我放在哪,我告诉你孟玄堇,我哪也不呆。”
元妜的话才开口已是满面泪花,往日闲来无事她也寻思着见着孟玄堇便老是爱哭。
想想自己也是个能当担有脑子的人,竟也时不时的用哭解决问题。
孟玄堇好看的眸子微微一愣,张了张嘴还未出声。
元妜便又接着道:“我在盛京好好的,谁叫你带我来的,反正我只跟着你,换了别的谁我都不安心,夜不能寐。”
说完,她吸了吸鼻子,小身板儿挺得笔直,洁白光滑的脚丫踏在青石板上,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