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说好的半日,凤依依却没有回来。
往后几日凤依依便也没再出现过。
孟玄堇盯着她喝了几日的药,睡不着挑香闻的毛病改了过来,却变得嗜睡。
每每天才蒙蒙亮孟玄堇就把她叫起来,拎上山采药。
采了草药回来,他独自回房便将那些个有毒的没毒的草药烤干了研成沫,合着面粉捏了些圆团,加些蜂蜜花瓣,做成酥脆的糕点。
元妜在房门外,来来回回走了一晌午,看见屋顶袅袅飘出的青烟,又闻着阵阵幽香扑鼻。
疑惑之余,也是颇为意外。
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写纤秀楷字,能耍长刀钢枪。
这世人所会的东西,他好像都会。
可就是因为什么都太好,所以到了她那儿便什么也帮不上,无论琐事正事他向来跟自己决绝半个字也不提。
比如说赵铭的突然消失,赵干的告老还乡,如歌情深切切后的浑然不在意。
以及四五天前发现府中有一暗藏的囚室,里边关押了一个中年妇人,此妇人眉眼间竟与孟玄堇有些相似。
待遇也不同平常囚犯。
床上纱帘软被,未缚手脚链子,身着锦缎,头戴珠花,发鬓齐齐整整,一丝不乱。
除了那扇门出不去,别的没有一处像是在坐大牢的。
就算她隐隐觉得,这妇人与那一片煞红的彼岸小院事件有关。
可他既然不说,她便不问,没有什么比做一个傻子来得更轻松快活。
一如她一身莫名而来的昏睡病。
他既咬口不谈,便是还没到最坏,有回转的余地。
暂时不死,如此便好。
许久,孟玄堇取了门栓,唤她进去。
她进入大厅,满桌的松软的素点映入眼帘,一个个像河豚鱼的肚子,圆鼓鼓的煞是可爱。
孟玄堇领她到桌旁,眼神着示意那些圆滚滚的点心。
“你尝尝,每个只咬一口,不许吞了。”他语气清浅的道。
“啊……?”
元妜拿起一个鼓鼓的糕点,甚是茫然。
为什么。
他在屋里做了那么久,只是为了让她吃到嘴里又吐出去?
这完全有种送了别人心爱的首饰,又不让人家戴出去显摆的感觉。
可他态度强硬,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能正面拧着来。
那,那就吐一半吐一半,意思意思?
她敷衍的点点头,将手里的点心一口咬了大半。
“什么味道?”
“甜的。”
“还有呢。”
元妜细细感受了一下,又道:“桃花香?”
“嗯,除了这个。”
“咦,有,有一点点苦。”元妜不确定的怀疑到。
这苦味太过于淡了,若不是孟玄堇这般追问,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是断肠草,记住了。”
听见断肠草几个字,元妜吞到喉咙的的一半被吓得呛了回来。
她扶着桌边轻咳着,没功夫抬头埋怨的瞪他一眼,便也没看着那漆黑璀璨的眼眸里有几分温润得笑意。
早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
孟玄堇拿过元妜手上那块点心,又捻了另一块递给她。
淡淡开口道:“葯沫掺杂食物里,即使掩盖还是会有些微余味,以后吃东西若是不方便用针试毒,至少第一口要仔细些。还有,你今日要将桌上的尝完才许吃饭。”
“……”
如此说来,倒是一片苦心了。
只是这糕点一尝便尝到了夜里。
…………
第二天中午。
昨日做的几百个小团子,孟玄堇今个又做了一遍,估摸这明日还会做。
每当他问,‘这是什么’,的时候,总有一种上课被老师抽答问题的忐忑不安。
此刻她已经试完点心,正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头颅穴道插了几处银针,熙和的阳光悠闲地照在两人身上。
这两日不是喝药就是针灸,她就奇了怪了,不疼不痒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他这两日都外出采药一两个时辰,半棵草药都没带回来,也不知道要寻个什么稀奇的葯,不去药店买,还得劳他大驾亲自去找。
“孟玄堇。”元妜慵懒的唤到,稍微动了动手指,满手的银针轻轻晃动了一下。
她要申述一下,扎得太疼了。
关节穴位到处都痛,疼得都有些干扰她沐浴阳光,安然入睡了。
孟玄堇停下手里正分类的干葯,缓缓抬起头看了看元妜,瞧她蹙眉的一样,眼中生一丝波澜。
她那么怕痛,许是有些受不住了,偏偏眠潵蛊毒考究,只可通筋脉逼出毒血,非施针灸不得解。
“忍着。”
他淡淡落下一句,便又低回头捡分桌上的草药,拾起一株照着古籍细细对比。
“唉……。”
元妜长叹一声,孟玄堇虽然聪慧,生了不知多少窍的玲珑心,可医术如何,是否精湛,她不得而知。
眼下又见着他采药同书上做对比,又怕他只是个门外汉的半吊子。
没准自己某一日就成了他医疗事业上取得成果的垫脚石。
“你,你不认识那些草药吗。”
元妜小心翼翼的问到,怕一不小心恼怒了他,他便扯几棵断肠草往药罐子一煮,自己小命就葬送了。
孟玄堇略略上扬了一下嘴角,俊俏清雅的脸上没有表情,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绯红的嘴唇泛着柔润浅薄的光,眼睛漆黑如墨。
他抬起眼皮,凝视了元妜片刻,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姑且不说药,给人看病,这也是我人生头一次。”
元妜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迷惘的看着孟玄堇。
疑惑三秒后,她又安稳的把心放回肚子里了,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做的,虽然她俩没什么要相守到老的情意,好歹也算是相识多年。
“我中的什么毒,石蒜那次余毒未尽,当真只是石蒜?”
她是自那日糕点事件起,才有了动不动就晕睡过去的毛病,她不懂医术用药,但石蒜的毒性常识她还是知道的,症状也毫不相干。
其间原由种种,定是被特意隐藏了去。
孟玄堇起身,去把分好的葯挂在架子伤,淡淡的陈述道:“自然不是中毒,你身体寒凉孱弱,又连日奔波劳累所致。”
“真的?”
他未做答,只是侧头好笑的看了看她,一双眼睛温润如水,深邃如潭。
抿起的嘴角算是,回应。
元妜垂目看了看自己扎针的手,不经意瞥见他腰间的一枚玉佩。
一枚和沐家姑娘,也就是她嫂嫂一样的玉佩。
沐雪和大哥虽说不上恩爱,但也是和谐的,孟玄堇如今还挂着一样玉,可是还没能忘得干净?
元妜咬了咬嘴角,咳了一声,清清喉咙,有些事他便是将自己关上几日,饿上几顿她还是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