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问他,他要是能搭理我,我还能上这儿。”
元妜挪动了位置,将半张小脸挤到铁栏杆缝隙中,抬起地上的灯火,欲将牢里的妇人再仔细瞧瞧个仔细。
妇人侧坐着,勉强半张脸对着元妜,她靠着脑子里那副画卷的残余记忆做对比。
画卷中的美人图,有一个特别之处,与常见的画法不同。
那副画中只有一个头像,且是在一枚泛黄铜镜中的个美人像,看那画的角度和韵味,十有八九是画中人自己画的。
这牢中妇人与那画中美人若只论相貌,可判定是一人。
但若是说神韵,其中就是千差万别。
孪生,或许是孪生的姊妹。如果这样两人便很有可能生得这般相像。
元妜懒得理会妇人口里以为的相公是谁,又或许她当真知道什么。
因为都无所谓,毕竟妇人出来,也伤不了自己。
“夫人可有个什么别的亲人?”
妇人放下手中的针线,冷冷淡淡看了元妜一眼,没好脾气的道:“比如说一个妹妹,或者一个儿子?”
“夫人莫要生气,你我同病相怜,呆在这不见光的暗地里,时不时的说说话,也消遣消遣漫长的时间解解闷。”元妜眯眼傻甜地一笑,搁下灯台,掰了掰一旁的铁栏,恍若当真是一个心智不全的。
有一种揣着明白装糊涂,叫做脸厚,盛京的三尺城墙也不及她半张脸皮。
“你不挖空心思哄你家郎君,跑来这想框我些什么话?”妇人蹬掉鞋,翻到床上,背对着元妜。
想来是眼不见为净。
元妜盈盈笑道:“我家郎君傲娇得很,实在难哄,夫人可有什么好招?”
妇人轻哼一声,不知是一般的不屑,还是嗤之以鼻的不屑,总之很是不愿搭理。
元妜见她不说话,估摸着再难问出什么。
她便站起身来,敛的憨憨的笑意,冷冷淡淡的道:“若没错,你就是吕昭仪吧,十多年前付诸于火,尸骨无存的昭仪娘娘。”
她一字一句,像是幽秘的潭水中掉进几块碎石,叮咚清脆。
榻上的妇人虽然依旧没应话,可元妜明显看见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肩膀微微一颤。
只是那么一下下,可元妜就是看见了。
宫闱之中都传言吕昭仪被三日烈火燃尽,香消玉殒。
燎燎星火中,何以为证?
烟雾缭绕中的一抹宫裙,还是一张似是而非的绝色美颜?
想是当年有人偷龙转凤,换了另一个人丢在火里,殒了性命。
至于那人是谁,元妜不知道,或许是画上的人,也或许是其他哪个。
妇人的沉默不语,加之东城处此前送来的书信消息,元妜多多少少也猜到几分。
孟齐成前些时间又去了一躺安丘,拿着一张画像四处寻人。
和林子一起,林子是孟尘越的的人,事实上也是皇后的得力心腹。
跟踪的坊子瞧过一眼画像,他不善表达,只是说是个风韵犹存,略显贵气的中年妇人。
就是那样不凑巧,这暗牢中的妇人便是孟玄堇从安丘带回来的,风韵贵气皆有。
元妜还记得曾几何时,把酒言欢后,孟齐成醉醺醺说:长兄弟中最不喜七哥,素来不亲近,鲜少有往来。
他可以不帮孟玄堇,但绝不可以害,孟齐成与皇后同坐一条船,这已经过了元妜不掺和的底线。
元妜背着小手,悠然踱步至妇人最近的的方向。
温言喃呢道:“都说王爷的生母是吕昭仪,可我也知道王爷并非你亲生,所以他娘亲在哪,您一定清楚吧。”
此话刚落,榻上的人蓦地坐起身来,捡起榻上的软枕,桌旁的茶杯,水壶,一样不落的朝元妜砸过来。
元妜轻轻一退,尽数躲过,展眉抿嘴一笑:“怎么,又让我说中了,她替你送死了吧。”
妇人表情复杂扭曲,像是满目含泪欲要上前与人打架,又心半丝怀愧疚跟一箩筐害怕,似这牢房中有千万厉鬼向她扑去。
元妜见此情况,心中松了口气,她要确定的事确定了,此人并非玄堇生母。
也所幸并非生母,若真是,那他便真叫人害怕。
元妜看了看窝成一团的妇人,转身拂袖而去,妇人嘴里念念有词的叨着:别怨我,别寻我,是他无情。
元妜出来大门,唤了两个侍卫:“我方才与里边那个妇人讲了几个奇闻异事,将她吓得不轻,你们且每日晚些的时候給她送一碗安神葯。”
两人窃窃相视一瞬,握拳抱手应道:“属下遵命。”
元妜微含颌,飘然而去,两人看着远去的背影,又是一阵四目相对。
王妃今日走得早,往时来都得呆上三两日才是。
元妜走到揽粹阁大门外,便瞧着香木几个丫头满脸愁云的等在一旁。
她还未走近,海棠就迎上前来在她耳畔低声道:“各院中的夫人侧妃都来了,一个个都在大厅里哭,奴婢说什么也劝不走。”
“……”
这又是哪出戏?
“依依也来了?”
“凤侧妃也来了,较别的几个先过来,倒是没同她们一般,只是有些不耐烦一直哭哭啼啼,怕房里那几个再哭她就该抡起拳头打人了。”海棠大步跟在元妜身后,一时竟跟不上。
“小姐近来长高了……”香木也跟在身后,冷不丁的感叹。
照元妜之前说的话来说,她恨不能长四条腿,也好走起路来快些,便就不那么显得腿短了。
海棠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些,扑哧一笑,调侃到:“人各有命,腿也是。”
几个人三言两语,不时便到了大厅。
各个妃妾见了元妜,哭得更伤怀。
瞅着那模样,如果不是她躲得快,吴惜能扑上来抱着她的大腿,立马一阵梨花带雨。
“王妃,王爷许久不见妾了,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
这话说得,好像见与不见是她能做主一样。
再说她如何做主,把孟玄堇洗白白捆了送她们房里去?
“方才我们几个听闻王妃姐姐要搬去无极殿,姐姐若搬去无极殿,那往后,还有我们什么事啊。”
吴惜捏着帕子抹着眼睛,凄凄切切,楚楚动人,她见犹怜。
元妜瘪瘪嘴,原来为此事而来,她们大概还不知道心心念念的王爷給她们送了什么补药炖品吧。
她没应声,继续看她们演说,余下时间,几人各自例举了一个狐媚争独宠,最后没落得好下场的故事。
无非是,明里暗里直指元妜不要脸。
刚好,她确实并不在意这东西。
一席话,说到添了灯烛,听到实在难听之处。
元妜柳眉一扬,嘴角微挑,露出一副登徒子模样:“王爷不见你们,自然也不见我,你们全都上我这儿来做什么,是想让本王妃陪着你们一道不睡觉,还是我能替王爷同你们尽了义务?”
芍药正要上前添茶,冷不防的听见这一句,脚下差点拌了个踉跄,生生将嘴角咬破了,才憋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