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孰是孰非很难用一两句话说得清楚,只是这些恩怨如果还留给了下一代总是令人遗憾的。
明宗帝私心里总是希望他的玉儿能够放下防线和心结,还像翩翩在世那些年一般,三口之家其乐融融,父慈子孝亲亲近近。
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愿。自从翩翩离开他们的那一刻起,他和玉儿便隔了一层看不见摸不到的屏障。这个屏障若一直存在,不禁对他和玉儿不好,就是对整个陈国只怕都不是一件好事,争权夺利皇子夺位伤的总是黎明百姓。
他最近好像总在叹气,总在妥协。唉,玉儿啊玉儿,他日只要你能够善待陈氏宗亲,善待陈国百姓,父皇就遂了你的心愿吧。
至于究竟对不对得起陈氏的列祖列宗,就由父皇去一力承担吧。
思量至此,明宗帝竟然释然了,天意如此,人力无所及,只能顺应天意了。
他抬手阻止了善宝继续捶腿的手,吩咐道:“速去把钦天监冯渊给朕召来。”
善宝忙垂下眼皮答应道:“是,皇上。奴才这就亲自去。”
他一边退出殿外一边思忖,这时候皇上突然宣召冯大人只怕是心下已有抉择了。
就是不知道皇上心中的人选究竟是晋王殿下还是梁王殿下呢,罢了,不管将来的储君是谁,他一个奴才想这么多干嘛。用心服侍皇上,换一个善终才是他的福气。
因为是除夕夜,中京城并未宵禁,街两旁到处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善宝直接到了冯大人的府上,当他看到冯家院子乌漆嘛黑连灯笼都没有悬挂的大门时明显的怔愣片刻。
因为机密,他是只身一人前往的,却不曾想此时冯府大门紧闭,门口没有一个家丁奴仆。
怪异!善宝莫名觉得有点慌,只怕不好,莫说是除夕夜即使是平日这些府邸也不能连灯盏都不挂上,守门的奴仆都不安排吧!
顾不上许多,他挪动着圆滚滚的身子飞速地爬上了冯府门前的十几级台阶,整个人就跟个肉球一般差点儿撞上了大门,肉嘟嘟的手“砰砰砰”猛力敲打着大门,这敲门声远远传开,却始终召唤不来府中的人。
这下是真的不好了,他想。可他不会翻墙爬树啊,怎么办?
他一面使劲儿敲着门,一面绞尽脑汁想这办法,灵光一现他想到了一个人---范衡。
想到范衡他也不再耽搁,忙用比方才还要迅捷的速度扑下台阶,向左侧的范府奔去。
“嘿,别看他胖嘟嘟,这跑起来的速度还真不慢。”直到善宝的身形转过街角,冯府的屋檐上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妹妹你就不能好好听爹爹话早点离开吗?”
“我才不要呢。我要留下来看戏。”
“......”真是无语,这妹妹就是被爹爹惯坏了。小男孩无奈地看了看一旁躺在屋顶上喝着酒的爹爹,硬生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小女孩儿见无热闹可瞧,转身爬到躺着的男子身边,趴下来双手撑着脸颊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爹爹看。
男子被她直勾勾盯着看,颇显无奈的放下手中酒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道:“小妞妞看什么?”
小女孩儿老大人的叹息道:“爹爹,为什么你要将下人遣散,又为什么你要把我和哥哥送走呢?”
小男孩忍不住拿食指轻轻戳了戳小女孩的后脑勺道:“妹妹你真笨,爹爹说了多少次了,天机不可泄露,这些不能随便告诉咱们的。但是为了咱们的安全,爹爹才让三叔接咱们走的,偏偏你又偷溜回来了。”
“哥哥你才笨呢!”
小女孩不服气地冲小男孩吐了吐舌头,“我当然都记得爹爹说的话呀,我就是想再问问答案嘛。”
男子呵呵笑了几声,道:“你们都是爹爹的好孩子。你们记得,不管爹爹做什么样的事情,改什么样的命格,都是为了这天下苍生。而只有晋王殿下有这个能力。”
他又拿起酒壶灌了两口酒,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这么恣意地饮酒了。他始终是没有听父亲劝诫,走了这一步。
但他不后悔,如若天下苍生必须由那个人解救,为什么不助他一臂之力,送他登上高位。
若独用自己一个人的寿命就能换得大陈接下来的太平春秋怕什么,他们冯家自古以来就是为了这帝王将相所存在,更是为了这天下太平,推举贤王。
其实父亲当年在晋王出生时并不是没有算晋王命格,只不过没有告诉皇上拿一句自来“子不问卜”搪塞了。
毕竟那时候晋王命格太过奇特,新星初升,需要吸收乾坤正气,得给他成长的机会才行。
将壶中酒喝完,他又揉了两把小女孩的脑袋,对在一旁坐着的三弟道:“带他们走吧,离得远远地,以后冯家人再不要做这些事情了。”
他只希望他们都能做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帝王命格,算一次减一次阳寿,太苦了。
一旁容颜与他极为相似的冯盟叹了口气道:“今夜皇上相召,应当就是为了晋王立储之事,哥哥方才为何不下去见善公公呢?”
冯渊坐起身来笑得颇为猥琐:“忙什么,再怎么着急也不在这一时吧,叫我这除夕过不好,我也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吧。”他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咂咂嘴道:“这酒滋味儿淡了点,还是宫中的御酒好啊!”
冯盟无奈地摇摇头,看着一旁的一双小娃娃道;“热闹看看就得了啊,你们娘亲婶婶妹妹都在城外等着了,走吧。”
小女孩不开心地撇撇嘴,偷瞄了一眼冯渊,见他正好整以暇地望向自己,忙眯眼对着他笑了笑最终也没反驳,爹爹和三叔不一样,爹爹表面看起来很慈祥,真发起火来很可怕的。三叔表面看着凶,心最软了。
待三弟将一双儿女都带走,冯渊才起身纵下屋顶,大摇大摆的将冯府的大门打开,又回身走向了前厅,将厅中的烛火全都点燃,便四仰八叉地歪在了当中的太师椅上。
他们这些人,算得了别人的生死富贵却算不来自己的命,也罢,总要有他们的存在才能辅佐真正的真龙天子上位,保天下万民太平。
谁让他的身体流着冯家的血呢!他笑嘻嘻地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壶酒来,有滋有味地抿起来。
这样等人才不着急嘛,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