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自酉时末一直到寅时初,晋王都一动不动的守着小书房,可是别说是人影了就是一只蚊虫都没有出现。
难道自己想错了,难道平西王他们并不打算弄出一道假圣旨,而是想直接出兵谋反?
实在是关心则乱,晋王之前的淡然在一点点崩裂。
晋王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厉害,他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担忧,如若自己所想的是错的,那么父皇而今是安全的吗?
他越想心越慌,越想越痛恨自己。
若然此时他所有的推测都是错的,那么此时的父皇岂不是很危险。
心焦若焚,就在他几乎准备离开时,远远地伴着呼啸的风声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他的呼吸突然一滞,他的六感奇绝,来人已经尽量降低响动了,可还是瞒不过他的耳朵。
可是没一会儿他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那是随着前一个声音之后而来的。他们的方向就是昭华殿。
晋王将身形再默默向书柜边靠了靠,紧张使得他的手不由自主握成了双拳。
他这份紧张不在于他怕自己对付不了来人。尽管这两人的功夫不若。而在于他怕自己即使拿住了来人也救不了父皇。
随着来人的靠近,他感觉到背脊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深吸一口气按耐住紧张的心境,将玄纲真气运转至右手。
他必须要在一出手的第一时间一举擒住来人,不给对方半分回旋的余地。
随着来人的靠近,随后的那个声音却邃然不见。晋王凝神细听,只余下一道声音。
越是如此越让人捉摸不透。若然不是对方狡狯万分虚虚实实,便是来人是两拨人马。
如今整个中京城甚至整个大陈知道父皇不见的除了自己这边的人便是敌方了。
若然还有第三方人马,就更不好推策了。
这些想法和念头在晋王脑海里不过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此时书房外的来人已经步入了殿外的廊檐。
不过两息间,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晋王借助门外的烛火望去,一道黑影已然闪身步入书房。
此时的书房一片漆黑,方才晋王定睛去看竟看见了此时应当属于展斜阳的那张鬼面面具。
晋王自认不会认错,鬼面下那双被遮住了三分之一的眼眸看得不是很清晰,可是那眼眸中的泠泠寒光却令人望之则不寒而栗。
那双眼眸中的寒光宛如深夜中饥饿的头狼。又如冬日里严寒的坚冰,望之使人冻彻心骨。
来人似乎对这小书房极为熟识,黑暗丝毫没有阻碍他的行动。
他反手关上了书房门快步向前掠去,直奔向书案。
晋王早已将玄纲之气运到右手,可是此时他却有些犹疑。
方才第二道声音还未出现,此时若自己贸然出手,会不会腹背受敌。
这两人若是敌非友尚好,若是友非敌又怎会不联手向自己出手。而玄英,究竟能不能信。
晋王在书架的暗影中静待,并没有在鬼面人靠近书案时便上前。
他想再等一刻,等一会儿看第二人会不会出现。
等了须臾,鬼面人已经到了书案背后,只见一道亮光一闪,一个不大的光珠被他握在手中。
晋王向光珠望去,竟然又是鲸目。
鬼面人自袖中抽出了一道假圣旨,自书案上拿起来玉玺,向玉玺上呵了口气,重重盖在了摊开的假圣旨上。
晋王终于出手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这鬼面人已经将假圣旨卷起来了,时机就在此刻容不得耽搁。
他迅疾如魅影般贴向了鬼面人,右手探出抓向鬼面人的右肩。
这一下电光火石般迅疾。他有想过这一抓可能不会轻易得手,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应对,接下来的应对都被他想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仅身形快若魅影,就是伸出去的手也宛若魅爪,无声无息的触上了鬼面人的肩头。
然而这一抓之下吃惊的不是鬼面人却是晋王,他的手刚刚接触到鬼面人的右肩便觉右手掌心微微一痛,紧接着下一瞬整个手臂隐隐有了酸麻感。
晋王这一惊非同小可,危急关头忙撤身向后倒退而去。只怪自己心急了,竟这样轻易着了鬼面人的道。
这时鬼面人转脸看向了黑暗中的晋王,疾步欺身向前。
一声冰冷刺耳的金属刮磨声传来:“我已经在进入这书房时故意叫你看清我戴着的鬼面,我以为这样你便不会出手,却不曾想你还真是半点情面不留。”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可是如今听在半边身子已经有些麻木的晋王耳中却令他瞬间毛骨悚然。
这道声音是铁剑先生的,虽然许久没有听过,可他绝然不会淡忘。
曾经斜阳做铁剑先生时便是这声音。
晋王定睛细细向来人望去,随即又否定了心中尚未抬起的那个念头,这人绝对不会是斜阳,绝对不是。
只那个凌冽的眼神,那如饿狼般的眼神就不会是他的斜阳所发出来的。
他的斜阳眼眸永远都是清澈无邪,澄净如水的,绝然不会是那样的一道眼神。
他全神戒备凝眸向鬼面人望去,心中半点不肯信。
面前这鬼面究竟是何人,是真的铁剑先生吗?
晋王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暗影中的鬼面人,身形赫然与展斜阳几无二致。
斜阳绝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绝然不会背叛自己。这天下之人谁都可能会背叛自己,但斜阳绝然不会。
可他的心却随着麻木的身子在渐渐冷却下去。因为他看到了鬼面下那张让他震惊无比的面孔。
气魄慑人,凤眸婉转,这张面孔随着鬼面面具的摘下呈现在晋王眼睑。
鬼面人向前两步,与晋王相隔只有尺许,一双凤眸定定望向晋王,黯哑的嗓音中划过一丝诱惑:“看着我的眼睛,我是斜阳。”
晋王闻言不由自主的向对方的双眸望去。对上对方凤眸的那一刻,只觉突然一阵眩晕,紧接着心头一阵刺痛,脑袋轰然炸响。
虽然室内昏暗,鲸目的光泽却足够他看清对方的面孔。那决然不是一张易容的人皮面具,而是真真实实的一张脸,一张——展斜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