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惊慌奔逃,坤宁宫少监张平安顶上却非遮耳乌纱冠早被打飞,只留下束发网巾。
他眼角青红破裂,双手握持宝剑追上一名奔逃宫人从背后搠死、扑倒,脚踩在还在蠕动的背上,才将骨骼卡住的剑刃拔出。
热血从伤口喷涌,张平安抬头视线沿石阶而上,直直落在黄伞盖下,双目更是圆睁,怒吼一声:“贼媪!”
随即不管不顾,提剑追着奔逃宫人沿着石阶直赴明黄伞盖,手中利剑劈砍,一路狼藉,血水染红石阶,沿阶淌下。
皇后凤辇处,张嫣怔怔望着石阶上摸爬滚打受伤哀嚎的健妇、宫人,以及涓涓而下的嫣红血水。
新来的宫人守卫在凤辇周边,张嫣回头看一眼来帮她的李成妃:“妹妹这又是何必?”
“姐姐得享仙家灵果不忘妹妹这一份儿,此情哪能不报?”
李成妃语气果决,目光冷厉盯着天关前的明黄伞盖:“何况这老村妇没把我饿死,这仇早晚得报!”
张嫣左右看一眼,见来援宫人领头的都是成妃长春宫的人,还有范贵妃宫里的一些人,不由又是一叹。
段纯妃、王良妃这两位平日关系较好,一同入宫的无所反应,反倒是李成妃仗义。
因为仗义举动,李成妃差点把命丢了,这回还站出来帮自己,张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
天关之上,吕维将一枚桑葚送入嘴里压破,努嘴对身边两位一同看戏的说:“没想到这清冷深宫之中还有这样的人,看来这皇帝的后宫就像一堆干柴,还浇油了,就缺一把火。宫外面的世界,也缺一把火。”
赵、钱二人呵呵陪笑不答话,喜欢看热闹而已,没工夫去思索热闹背后的矛盾、问题。
他手中捏起一枚白光纸符,运转稀薄九阳真气注入符中,对着面前那可算高大的纯白大帐投去。
六格空间,字典占一格,一扎白符占一格,随机卷轴占一格,回城卷轴占一格,两格空缺。
两道卷轴第一天就用掉了,白符一扎一百张,得节省着用。
“李家这小丫头不知死活,又要与老身交兵呀!”
明黄伞盖下,奉圣夫人笑容淡淡:“上回他爹跪破了膝盖,这回非叫他家破族亡不可!不然这偌大宫里,是个人就能和老身作对放肆,老身还如何为天子管理家宅安宁?”
各宫各院养的猫猫狗狗,就被称之为小厮、丫头。
李成妃的父亲,是内库总管李谦。
“贼媪!还我阿姊命来!”
石阶道上,张平安一剑刺中一人,还未拔出,就被几名矫健武官扑倒在地,他犹自大呼:“贼媪贱妇!谋杀龙种!就不怕祸及九族挫骨扬灰么!”
“割掉他的舌头!”
奉圣夫人霍然站立,指着张平安的手指在哆嗦,饱满丰润的面容因紧绷而轻颤。
论相貌气质,奉圣夫人自然是五官端正一脸福相,气度祥和的。
“轰!”
顷刻间剧烈的燃烧声仿佛爆炸,熊熊烈焰直窜天际,惨呼声四起。
细毡大帐瞬间点燃,仿佛浇透沸油,周围近的几名健妇沾染烈焰,这火就如跗骨之蛆一样,怎么都扑不灭,且越烧越旺。几个上前扑打灭火的武官染上火苗,倏忽之间火苗化作火魔,就将武官吞没,武官烈焰环绕哀嚎到处奔走。
周围人看在眼里,躲都躲不及,谁还敢上前灭火?
奉圣夫人骇的花容失色,被几名健妇拖拉着奔逃,张平安被踩踏几脚后,被落在后面。
百余人簇拥下,哗啦啦跑到石阶下,奉圣夫人才回头去看石阶、天关。
凤辇之上,张嫣、李成妃并肩而立,面容悲穆。
卢象升、袁枢也稍稍靠近,就见石阶上的血液缓缓不减,仿佛蒸发,也好像是被石阶汲取吸收。
燃烧的帐篷、奔跑的火人,也迅速熄灭,残存灰烬就如风吹蒲公英,渐渐也不见了。
宽阔石阶上,只剩下坤宁宫少监张平安,以及两名受伤走不动又无人肯搭手的中官。
张平安爬着抓到剑,将那两名向石阶下爬动的中官先后刺死,冷着一张脸扬起下巴,扫视阶下凤辇左右人员,又缓缓转身走向天关。
千百人注视下,他双膝跪在天关前:“已知死罪万无可恕之理,只恨不能为家姊、父兄报此血仇!天关之前拔剑,非是中宫娘娘授意,娘娘并无冒犯仙家之意,皆张平安之罪,谨望仙家明察圣断。”
说罢,解下血淋淋锦袍包住剑身,剑柄抵在地上,双手倒持剑身,欲要自害。
“如果救下他,等于用巴掌抽天启的脸。”
“也会打击魏忠贤的威望,让政局进一步混乱。政局不稳,民心沸腾如煮,会加速邪魔壮大速度,我们自身的压力就会增加。所以……”
“天宝,带他进来。”
吕维说罢右手举起,掌中出现一枚白符,对着天关下投去。
阶下千人注视,就见关上一点白光闪过落在石阶上,顷刻间炸起一团白雾将张平安裹住,俄而雾散,已不见张平安身影。
顿时哗然,围观宫人、净军惊疑不定。
奉圣夫人惊慌蜡白的脸直接憋红,张嫣侧头看李成妃:“可愿随本宫一同前往天关前,求取灵果?”
“自是情愿的,妹妹乐意之至。”
后面卢象升、袁枢互看一眼,卢象升清瘦白皙脸上只有苦笑:“我与伯应录名承天使司,未曾受仙家接见。若不定下名分,恐怕奉圣夫人迁怒,我等必不会好过。”
袁枢无奈点着头:“别无他计,唯有如此了。”
洞天中,吕维抬手施展小甘霖术,有过数面之缘的青年中官强忍着脸上酥软,顿首大拜,脑门贴在葱郁草皮上:“奴婢将死之人,真人又何必施救?奴婢活着,岂不是让中宫娘娘为难?”
“别无他意,我只是看你顺眼。这回保你,我就想看看这大明朝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吕维侧头说:“你二人去采两篮桑葚来。”
“是,道尊。”
赵、钱二人躬身拱手施礼,转身离去。
吕维抿着下唇,垂眉看着眼前跪伏顿首的人:“我不管你有何冤屈,也不管你今后想做什么,反正眼前我保你这个人。我很不满意今日之事,若是个人物就能来扰我清净,那我颜面何存?”
“大明皇帝与我有约,要设立承天使司衙门,以备仙凡往来。就封你一个正四品天门中郎将之职,稍后持我符诏去西苑、南海净军中招募部属,暂拟五品中郎四员,六品侍郎八员,七品天门郎三十六员,八品持戟百人,九品司戈二百人。今后再有撒泼扰我清净者,我唯你是问。”
吕维说着取一枚白符,书写符诏赐下,说:“去与你的老主子道别一声,今后你生是我青阳道的人,死了变成鬼……也得在我座下效力。”
“奴婢……”
“别自称奴婢了,将军,你以后是将军,得要有汉唐将军的气魄。有空多看看史书,学一学汉唐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