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四日一早,皇城内市开启。
和上一场内市一样的是玄武门开启,大内宫院里搜集来的的夜壶、便桶集中处理,由马车运往皇城外。
和上一场内市不同的是,今天有许多的京中贵戚参与内市,就近观察那道直达天际的云雾气柱。
洞天世界内,吕维一本正经对袁枢说:“龙沙谶一事,只有部分内容是真实可信的。如恶蛟之说,一千二百年后,恶蛟深藏地底,早已洗练血脉,化为真龙。只是其因世间恶念灾难而生,故为魔龙。人间恶意不绝,这魔龙就能永生不死。唯有降服镇压,才能避免其祸乱人间,化人间为妖魔世界。”
吕维侧目看八卦锁龙井上悬空喷涌清澈灵水的泉眼,也不由陷入沉思:“此井名曰八卦锁龙井,以先天八卦洗练人间之水,转后天凡人为先天灵水,能洗练洞天内邪魔之气,亦能镇压魔龙。”
而江西那位许天师的道宫里,似乎也有一座锁龙井。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
吕维很确信,自己之前不知道锁龙井这么个概念,只知道有一种憋屈的王位叫做井龙王;按照他对神龙字典的理解,在没吸收京中僧道万人的灵魂前,神龙字典对这个世界缺乏必要的信息,自然也不可能学习、山寨‘八卦锁龙井’这么个东西出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八卦锁龙井出自神龙帝国,和大明这里没有关系。
卢象升静静旁听,袁枢眨着眼睛,询问两人都很在意的东西:“仙家,那八百地仙一事又有几成真假?”
魔龙,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凡人能阻止、预防的,真要跑出来为祸人间,凡人能做的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比起魔龙这个非人力能控制的灾祸来,生为凡人,自然更在意那能褪凡得享长生的地仙名额。
“所谓地仙之说,八百名额乃是虚数,但助我镇压魔龙者,皆可获得地仙天籍。”
吕维指着就差上梁封顶的简陋屋舍说:“所谓天籍,由我掌授。入天籍者,如张平安也,可他不是地仙。所谓地仙,即有天籍,在洞天内有一处地产,寿与天齐之仙,是为地仙。这也是你二人不能久留洞天的因由,不需两三刻时间,你二人周身衣物都将腐朽成灰,又不需多久时间,身体也会被瓦解成灰。”
袁枢、卢象升惊诧、喜悦之际,有一人穿便装混入内市,和许多好奇的京中名流一样,近距离观察通天云雾柱,只是这人胆子更大,一副清闲做派,大摇大摆从当值宦官面前走过去,踏上石阶,直赴天关前叩拜,双手高举奏折:“大明山野之民周道登有十万火急之大事,求见仙尊!”
过了片刻没有响应,周道登又长拜高呼:“大明山野之民周道登有十万火急之大事,就见仙尊!”
一连七八次,周道登不疾不徐依旧长拜高呼,很有耐心的样子。
卢象升和袁枢并肩走出天门,突然出现在周道登面前,袁枢惊诧,急忙伸手去搀扶:“周先生何故如此?”
周道登和缪期昌同是他爹袁可立欣赏、看重之人,缪期昌身为东林元老性格刚强不屈不挠,已在去年死在诏狱。周道登性格圆滑,身为东林元老,天启元年东林大胜之时跻身礼部左侍郎,不久东林内部有诽议,周道登很迅速的辞官,识趣的主动下野。
大明官员之间相互以某某先生称呼,大学士、大小九卿被称之为老先生,并无儿子喊父亲的那种某某大人说法。
周道登浑然不像袁枢平日所见那样的和气,一副刚毅神情,说话口吻也硬朗非常:“原来是小袁先生,鄙人这里有一道关系苍生万民之折,还请小袁先生代某进呈仙尊当面。”
袁枢蹲在周道登面前:“周先生执意如此,小侄自然愿意奔波一趟。只是仙家不喜官吏无故滋扰,若周先生所进之事皆是空洞虚谈,又或是诽谤朝廷皇上之语,恐怕会惹来许多麻烦。”
“小袁先生放心就是,今日不得仙尊重用,周某就一头撞死在这天关前。”
周道登都这么说了,袁枢还能说什么,对卢象升道:“建斗兄还请稍候。”
卢象升微微颔首,忍不住长吁一口浊气,也蹲下低声问:“周先生不在苏州颐养天年,现身京中所为何事?”
“本是崩丧而来,滞留了时日,不想仙尊降世……又就多留了几日。”
周道登缓缓回答,给卢象升一种强烈反差,这还是那个传说中的官场、士林老混混?
周道登的资历是很深的,万历二十六年的二甲进士,天启新朝的第一任礼部左侍郎,主持礼部日常工作一年有余。
洞天内,袁枢也正为吕维介绍周道登的资料,十分推崇:“新朝初立,朝中连逢大丧,及新帝婚事,周公主持礼部运转,井井有条无有纰漏。天启二年东林各系争夺主考、副主考,照例礼部主官排在备选前列,故东林中诽议之声四起。周公认为东林众心不齐必遭祸患,当即辞官而去。去岁朝中大变,魏忠贤授意公卿招周公为礼部尚书,周公再三推辞,魏忠贤恼怒,以周公不敬朝廷为由,削周公官籍为民。”
吕维缓缓点着头,翻开折子,一列列字迹十分刺眼:“大明社稷有倾覆之险,黎民万姓有倒悬之危,仙尊亦有陨落之厄。”
就这些话,吕维合起折子:“尽是些危言耸听的话,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见见他。对了,山东巡抚何许人也?与你父关系如何?”
袁枢耳朵瞬间立起,什么是虚的,最重要的就是‘对了’后面那段话。
按耐住心思,袁枢平静回答:“回禀仙家,山东巡抚李精白乃万历四十一年进士,与工部侍郎崔呈秀分属同年。得崔呈秀提携,去岁接替山东巡抚一职。就平日举政而言,颇为配合家父。”
“看来魏忠贤一党就等着瓜熟蒂落摘桃子了,啥时候建奴势头被压下去,你父亲这个登莱巡抚、兵部侍郎也就该下野了。”
吕维将手中折子递给袁枢:“我曾与大明皇帝讨论过这朝中公卿百官,与他有一样的看法,皆是亡国之臣。你也知我这洞天之内邪气滋生出许多魔虫来,保住大明江山不乱,关系我之存亡。然而许多人不这么看,另有偏见,我不屑于解释。故而,我希望你能去登莱面见你父,邀他来天关一叙,共议天下大事。我可以给你一个交底的话,这山东、东江镇,还有朝鲜拧成的战力,必须握在我信得过的可靠之人手中。”
袁枢看了折子中简单三句话,骇的失神,片刻才说:“仙家,外臣并未向左右亲近透露过天关景象!”
“我没怀疑你,你去领这周道登进来。或许一些话你不方便带去登莱,而他却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