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鼓动
作者:孤君道      更新:2019-10-16 03:47      字数:2509

二十五日一早,张平安大摇大摆直入玄武门,守卫玄武门的金吾后卫值班旗军仿佛都成了瞎子,连腰牌什么的都不询问一下,只有门吏提笔记录:某时某刻天门中郎将张平安率其尸入宫。

昨日在内库一番搜索,内库总管李谦巴结张平安之余,也很感激张平安掐死刘朝救他一命。故而竭尽所能,从内库中选了一套顶好的鎏金红边山纹对襟甲。

就这样,张平安本人一袭素锦白袍走在前面,身后尸将头戴大明特色的白缨六瓣帽盔,穿红边鎏金山文对襟甲,两肩挂狮头肩吞,腰间则是大角水牛头款式的腰带,挂一领鲜红披风,腰悬雁翎刀,脸上戴一面赵宋鎏金鬼面甲,狰狞可怖又骇人,跟在张平安身后,寸步不离。

他并未深入后宫大内,只是徘徊等到伺候天启洗漱的御用监、尚膳监的太监,上前轻飘飘拱手,递出一页请帖:“仙家邀皇帝赴宴。”

说完就走,几个伺候天启起居的大太监们顿时头大,只能把这个烫手的请帖送去养心殿,交给天启头疼。

“容妃即将临盆,朕与其有约,该陪伴容妃左右,实在是分身乏术。”

天启左右为难的样子,就说:“持朕口谕,请皇后去天关向仙家道谢并致歉。并晓谕信王,若有空闲,可代朕入见天关,向仙家赔罪。”

亲近宦官们只能应诺,确实不该轻易去见仙人,其中不可预知的变数太多。

很快口谕就传到坤宁宫,皇后张嫣也在用膳,大明宫里的膳食怎么说呢,重盐重油重用酱料豆豉,用料重的让吕维看不下去。

张嫣近来膳食有所改变,以清淡米粥为主,加上时常进食桑葚调解身心,故而未施妆容就面容白皙焕发光彩,身心舒爽显得精神奕奕。

送走传旨太监,张嫣冷笑:“皇帝终究是怕了,却让我与信王去试探仙家口风。难道就不知,仙家若动了真火,哪是他能躲避的?倒也可笑,还拿陪伴容妃待产为借口,这是要害死容妃呀。”

客氏眼巴巴就在咸安宫盯着,没有名分,不受客氏喜欢的宫女被临幸,往往打死了事。又有一众皇后、嫔妃的血淋淋例子摆在面前,现在还真没宫女敢往天启身边凑,这跟飞蛾扑火一个道理。

张嫣这里未作迟疑,换了一身便服就乘凤辇出宫,往天门而来。

此时,袁枢将昨日收到的名册、四督抚亲笔信一同递给吕维,卢象升、周道登见吕维脸色骤变,俱是疑惑打量袁枢,袁枢却闭口不言。

似乎真的伸伸手,这大明朝就能变天。

这种被动政变,让吕维索然无味,来的未免太过容易。

可魏忠贤还没有变身成为九千岁,阉党影响力还没坏到极限……等等,再坏下去,固然一巴掌拍死阉党能赢得很多威望,可烂摊子总得有人来收拾,这东西看现在这架势,只能自己来收拾。

大明朝的局势不会恶化,自己的生命、发展才有保障。

所以,自己没有白干活,自己是在为自己干活。

宣大、辽西、蓟镇、天津四个地方的督抚都参与进来,就京营那点兵马,还不是传檄而定?

是该果决一点了,大明朝完蛋,自己也跟着完蛋。与其看着别人胡折腾,还不如自己来折腾!

心中主意落定,吕维右手伸出虚抓,顿时十枚白符出现在手里,一并递给袁枢:“分别授予王之臣、袁崇焕、毕自严、张朴一枚,周应秋四枚,另二枚由你父分配。”

袁枢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来见自己,态度、倾向不言而喻。

“是,臣明白。”

袁枢沉声应下,盘坐在地,只觉得脸上有些火烫烫的感觉,不敢去看卢象升的脸。

吕维就把手里东西递给周道登、卢象升,周道登抚须沉吟,待卢象升看完后才开口:“道主身系黎民众生安危,切不可妇人之仁,留千古之憾!”

卢象升忍不住又看一眼名册上密密麻麻的签名,自己寥寥无几的朋友也在上面签字署名,远在都察院的朋友因长生梦想而投入仙家门下,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再想想,这世道再坏也坏不过阉党执政。

若由仙家来执政,这世道又能坏到哪里去?

见卢象升还在犹豫,穿绯色圆领三品文官袍的周道登开口:“昨日臣去吏部就任时,遇着了以往旧部,就与之畅聊宫中近来事端。据他所言,户部近来中转宣大、辽西的两笔钱粮,皆被魏忠贤扣留。一笔以修万仙宫为由,一笔以修迎仙亭为由,两笔合计白银二十八万,已尽数投入三大殿重修一事上。”

所谓的户部、国库没钱,是指没余粮。

任何一笔税收在收上来之前,就规划了其去处,户部的作用就是收税、预算、中转,所以户部时时刻刻都在中转、调度钱粮、物资。但这些东西都是规定死的,有用处的,现在魏忠贤找借口一伸手,活钱是有了,也注定宣大、辽西会产生二十八万两的欠饷。

“道主若不加以制止,魏忠贤之流必然假借侍奉道主之名,大肆侵挪、霸占、挥霍国库。彼辈又大肆宣扬,假造账目以愚弄天下人,使天下百姓生怨,皆恨道主。”

周道登瞥一眼卢象升,又补一刀:“据臣所知魏忠贤侄儿肃宁伯魏良卿因督修三大殿有功,已晋升肃宁侯,加太师;魏良栋为东安侯太子太保,侄孙魏鹏翼为安平伯少师,并追赐魏家四世皆为肃宁侯。其族孙希孔、希孟、希尧、希舜、鹏程幼者尚在襁褓,皆受赏位列左右都督。”

“袁崇焕上奏宁远捷报以来,又有浙江巡抚潘汝桢上奏要为魏忠贤请立生祠,推说宁远之捷报,盖因魏忠贤之功也!”

稍稍停顿,周道登继续说:“魏忠贤恼恨中宫皇后端庄,又使人诬告国丈太康伯张国纪,诬陷皇后非太康伯亲生,乃是抱养罪官之女,犹如扬州瘦马也。为除去张皇后,魏忠贤不择手段甚矣!不顾国体甚矣!”

“皇帝放任如此国贼,使之猖獗若此,实乃触目惊心,古今罕见!”

“满朝之上乌烟瘴气,清净自爱之士难以生存,或引咎自去不问世事,或和光同尘装聋作哑,或为虎作伥张牙舞爪!”

“赖得天幸,使道主降世,这澄清寰宇之事,将始于我等!”

周道登抑扬顿挫,发须皆张,一副正义就在这里的架势。

袁枢心中负罪感大去,止不住点着头,是该有人站出来清理阉党了。

卢象升心中天平左右摇摆,一边是阉党忠君,一边是天下苍生……再放任阉党,人世乌烟瘴气民怨沸腾,这里必然会滋生更强大的邪魔。为天下苍生计较,也为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乡党们,他不能退缩,必须有所决断。

忠孝之间做抉择,他可能要选择尽孝;继续侍奉仙家,以灵果滋养父母身心延年益寿,岂不是最大的孝顺?

这时候张平安趋步而来,拱手:“道尊,大明皇后前来道谢,是否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