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安刚走不久,又折返回来:“道主,信王奉皇帝之令前来拜谒,意在商讨灵甲一事。”
吕维对此也很感兴趣,就说:“我在阁楼见他。”
未几,信王领着伴当太监王承恩进入天门,跟着张平安登上关楼。
四面墙壁光秃秃,他们看不到任何的装饰,也看不到吕维写在上面的规划。
信王十六岁,面相白皙稚嫩,眼睛明亮眉毛浓黑而尖,更显锐气。
比之面目白皙温和的天启,信王更有气场,使人难以忽视其存在。
他学着张平安稍稍欠身施礼,声音略尖:“真人降凡以来,小王存拜谒之心已久,奈何学业繁多不能抽身,不能时常问候,甚是内疚惭愧。”
吕维轻轻抬手:“信王言重了,今日来此可是奉皇帝之令,来谈灵甲一事?”
“真人神算,小王正为此而来。”
信王略显窘迫,干巴巴回答:“大明国运江河日下,以至于撮尔建奴坐大形成腹心之患。边镇将士接连蒙受三场大败,折损二十余万,以至于九边丧胆,未战先怯。若能得真人赐百副灵甲,将士奋勇争先,夷狄生畏,必能克敌制胜。”
“灵甲制作不易,三五月内才可制好百副。”吕维对提线木偶一样的信王失去兴趣,说着挥手:“待制备完善后,自会使张平安通告尔等。”
“真人隆恩,小王感激不尽。”
信王作揖礼长拜,在张平安引领下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吕维走出楼阁,从天关俯视信王、王承恩一主一仆离去,努嘴沉思。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信王还真是听话有眼色,还心平气和的不像个少年。
他又回头看了眼道天世界内忙碌工作的五个人,生产建设渐渐走上正轨,各项专业人才会越来越多,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事情也就更少了,自己的精力可以转移到更重要的方向。
不管是修炼,还是分析眼前大明朝的局势,都可以专心研究。
尤其是如何安置天启皇帝这个问题,非常棘手。
直接杀了彻底形神俱灭,还是如张平安那样转生,之后扶植成为傀儡?
形神俱灭有形神俱灭的好处,也有很大的坏处,不论后续谁继位,都会存在隐患;好处也很明显,杀人夺妻偶尔想一想,换个角度来看,也是很不错的。
自己也不是变态,非得让天启转生,再……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分。
还是让他死了,比较安心、省事。
可新皇帝人选,难道就选信王?
这家伙名声在外,好糊弄的同时还很刚烈,失控的可能性很大,极有可能会不顾一切的反噬,破罐破摔,玉石俱焚。
另一边,皇极殿工地,天启领着信王察看木料,指着工匠反复刷漆的主梁说:“这一道大梁从西南转运,历经两年,各种耗费不下三万两。这样一棵大木,以西南温热气候,最少也要五百年成型,期间不能雷劈,不能虫蛀,可谓成材艰难。若此木有灵,也该成为精怪才是。”
“再看那些梁柱,三大殿自修建以来数次重修,西南合用的高大木材已消耗一空。原本一棵大木就可做柱,现在找不到那样的大木,只能用木材拼合而成,再以铁箍加固。”
“据魏忠贤及朕亲见,青阳真人想要这样的高大灵木,信手栽植,百日内即可成材。大抵能算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十分迅捷。也能也是这个原因,凡世之物到了天界,不消几刻就会腐朽成灰。”
信王缓缓点着头,询问:“皇兄的意思,可是需要臣弟去与真人讨要灵木?”
“呵呵,真人不会给的。几日所生的竹篾,编织的竹甲能抵挡火铳连射,那这几十日、上百日的灵木……又该何等神异?”
天启说着做笑:“万一灵木成了精怪,修成的宫殿谁又敢用?”
又摇着头,天启满是疑惑、不解和遗憾之色:“若凡间之物对真人有些用处就好了,比如眼前,朕虽说富有天下,然种种一切对真人而言无异于泥尘。使朕有心进献珍奇宝物,也不过是一场妄想。”
随即敛容,天启笑说:“礼部已在京中遴选合适良家女子,待皇极殿一成,这婚礼也就可以操办了。”
信王做腼腆笑容,侧头去看主体完工,就差架设主梁的皇极殿,又嘿嘿笑了起来,不做言语。
天启见状呵呵做笑:“今日你立了一功,朕不能不赏,想要什么?”
“臣弟岂敢居功?”信王嘴上如此说,却眼巴巴看着天启:“若有多余的宝甲,恳请皇兄赐一副给臣弟传家之用。”
“只是宝甲而已,待真人赐下后,立分你十副!”天启口吻爽快,往御马处走去,对跟随而来,脚步轻飘飘很激动、喜悦的弟弟说:“一同用膳,我也想问问你关于三位皇妹去留一事。”
出乎天启的预料,他的三位妹妹去侍奉仙人缺乏动力,张嫣那里没能劝动。
宁德长公主、遂平公主已到出嫁年纪,礼部都已开始从京中合适的官宦人家、书香门第中物色合适少年。这两个妹妹如何选择并不重要,让天启操心的是李康妃的女儿乐安公主,这个从小感情深厚的小妹。
乐安自己没什么意见,关键是李康妃不满,不希望女儿去做人奴仆,张嫣劝说两回皆没能说动李康妃。
宫里来回就那么几件大事,信王对此也有了解。
不过李康妃因为移宫案的原因显得比较敏感,信王也未作明确表态。
简单的晚宴之后,信王回自己的寝宫,路上询问伴当王承恩:“孤想不明白,为何宁德、遂平二位皇妹不愿去侍奉仙家?”
王承恩牵着马,回头笑着:“奴婢哪能想明白这事儿?像奴婢这些人,天生就是伺候人的,能为天家贵胄跑腿,简直是十世修来的福气,宫里宫外万千把号人谁不眼馋?反正奴婢看来做伺候人的事儿,是美差。”
“孤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千岁爷圣明。”
夜色寂静,吕维自睡梦中惊醒,做了个很反常的梦。
竟然梦到自己降落这个世界时的情景,但又有所不同,不再是一个正常的北京城,而是一片兵荒马乱,血色笼罩,烟火弥漫的北京城。
自己依旧落在景山,只是槐树上多了两具悬挂的尸体,一具龙袍尸体以发遮脸,丢了袜子的一只脚光溜溜的悬在那儿;另一具尸体穿蟒袍,脚下摆放拂尘、长剑。
难道是今天见了信王和王承恩,心有所感,就梦到了他们今后一同上吊自尽的景象?
可这未免太过离奇,竟然还能有丢袜子光脚这种清晰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