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一场政变需要投入多少兵力?又需要多少时间?
李世民政变,直击中枢也才动用几百人,不计外围牵制,核心战斗力不到百人,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政变完成;朱棣靖难政变,则是一场席卷全国的军事政变,打了数年。
现在发动一场政变需要多少兵力?
吕维稍稍想了想,感觉不需要调兵就能完成这场政变……自己要处理的并不是一个高度凝聚、团结的大明朝廷,而是一个相互掣肘、提防、敌视,身处于内忧外患中的大明朝廷。
所有他能想得到的敌人,目前都维持着均势,相互克制,羁縻着,无法动弹。就像几条缠绕在一起的蛇,谁也奈何不了谁,直到活活耗死其中的一条或两条。
天启这条蛇被耗死后,新出现的崇祯这条蛇更顽固、难缠,最终一起完蛋。
现在信王暴毙,天启被拍散后,这种各方势力纠缠一起等死的境况……不知会发生什么变化,最坏也就是自己顶替天启,如崇祯那样继续和其他几条蛇死硬纠缠,不死不休。
可能还有更坏的状况,吕维不愿,也无从深想、推论。
道天内,魏忠贤颤巍巍跪伏在地,他身后顾秉谦、冯栓也都跪着轻颤,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
外界下着濛濛小雨气候清寒,道天内烈日高悬阳光暖人身心,果圃繁花如火如荼,在灵力气旋推动下,一串串的粉、白、黄花瓣纷飞一片,如鹅毛一样漫天飞舞,纷纷扬扬落在各处,干枯,化成白泥。
绚丽而芬芳,已有仙天气派。
搞政变这种有碍观瞻的事情,堂堂仙家怎可能冲锋在前,还参与谋划呢?
魏忠贤三人焦虑等待中,张平安、周道登一同从楼阁走下,张平安板着脸询问:“天官左参议卢象升遇刺一事,确是大明皇帝密令勇士营军士所为?”
“回张天将,确有此事,我等不敢欺瞒。正因皇上欲反仙家,为苍生社稷计较,我等屡劝无果。今皇上愈加横行狂妄,丧心沉沦与邪魔无异,我等只能弃暗投明,恳望仙家收留!”
魏忠贤追问:“容妃遇害早产,母子危在旦夕……仙家可愿为大明皇室延续血脉?”
至于在京逗留的桂王……还是让他继续当桂王比较好。
“持此符诏去容妃处,自会降下仙天雨露甘霖,可治愈新旧顽疾。”
张平安递出莹莹白光,隐隐似波浪流转的白符给魏忠贤,低声:“逆君仍在钓鱼台,魏哥如何动手?”
魏忠贤紧握白符,不敢耽搁急说:“若能有仙家宝甲二十套,必能得手。”
“此事不难,魏哥先派得力人手救治容妃母子,弟这就去向道尊讨要灵甲。”
魏忠贤又说:“稍后咱亲自去规劝认错反省,还望兄弟能派出分身替咱看住各监、各司的头目。”
“好说。”
张平安转身又上关楼,周道登才对魏忠贤说:“魏公,道主对锦衣卫十分不满,有意精简职司,不知魏公准备如何安排锦衣大帅田尔耕?”
“此人乃系逆君心腹,不可留。”
魏忠贤斟酌语句:“不知周天官可有合适人选?”
“暂时没有,不知东厂可有干练之才?这锦衣卫和东厂、西厂,没道理再分开,该拧成一股绳才对。”周道登语气缓缓:“本官曾与道主讨论过,以为两京十三省,各省当设巡捕千户一员,各府设立巡捕百户一员,耳目需遍及镇县。还有宫中种种铺张浪费、冗员,也该一并清理……魏公可愿下此狠手?”
周道登抖开折扇,遮住自己与魏忠贤,低声:“今后厂卫缉捕之事,道主有意尽托付于魏公。新帝继位,魏公最少也有二十年富贵。”
“能做仙家门下走犬,这是小魏的福分!”
魏忠贤半弓着腰:“周天官大可放心,小魏别的本事没有,就唯独狠辣。别说宫里用度、锦衣卫冗员……就是魏家上下爵位、官职,小魏也当一并辞去,以身作则。”
周道登微微颔首语气温和,笑着说:“魏公明白就好,爵位官职如过眼云烟,魏公在,魏家权势就在,魏公不在,魏家就是有丹书铁劵还不是没个活路?这事儿魏公能看明白,也就省去了本官头等为难之事,这第二难的是……魏公以为何人能总领内阁独断朝纲?”
魏忠贤也露出笑容:“不是小魏说大话,这京里满朝上下就没一个小魏能看上眼的。小魏看上眼的人物,又都有脾气不愿和小魏往来。要不周天官代劳,给小魏举荐一二贤才?”
“这可是一滩浑水、污水,能干好这差事的人不多。”
周道登看了一眼顾秉谦,又说:“该让的得让一下,不给机会,他们怎么露出狐狸尾巴?这首辅就不必再改了,其他内阁都得换。”
冯栓猛地抬头去看周道登,可周道登、魏忠贤仿佛没察觉他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张张口又不敢出声,眼神哀怨、恼怒。
魏忠贤态度很低:“还请周天官赐教。”
“就选韩爌,让他做次辅,你们再选一个闹得欢的人补进内阁,待局势明朗后再做处理。”
周道登不怕魏忠贤不答应,其他人多多少少有一些顾虑、底线,或者还要考虑盟友分赃的问题,魏忠贤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几乎是可以无底线接受任何要求的……其他人类似于组织头目,要考虑组织、自身的利益;魏忠贤本就是个代理角色,是个管家人物,真没啥好心疼、顾虑的。
至于冯栓,一条魏忠贤摆弄、打扮的宠物犬罢了,实际战斗力远远不如五虎之首崔呈秀,十狗之首周应秋。
越是张扬,越是无能,越能彰显魏忠贤的权柄……都瞧瞧,这么个绣花枕头投靠了咱,咱都能捧进内阁去,你们这些有本事的还犹豫什么?还不快拜倒在本督麾下,同享富贵?
周道登说完就去远处陪一众聚生来的天人做工,现在已有墨工用松木烟熏的方式制墨,周道登更关心制墨进程。
外头再怎么闹,换个皇帝什么的,有时候想一想反倒是小事。
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还不是同为天官、同僚的卢象升遇刺身死?
这才是兴师动众的根本原因,触及到了底线,许多事情不能再拖,必须解决。
由张平安配合魏忠贤行动,吕维独立在天关上沉思……心绪繁多。
自己一念之间坐看卢象升被谋杀,不得不转生……这也没办法,要开发卢象升的潜力只能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卢象升负责更重要的事情。
可卢象升遇刺后,自己还能忍住,各方面人物仿佛闻到血腥的鲨鱼,闻风而动,已压不住了。
可为什么又要找魏忠贤合作?
吕维也觉得有些荒唐,比起先天不足的田尔耕,人多势众心思杂乱的都察院……还是魏忠贤更好合作一点,起码魏忠贤可以代表一大帮人,能省去很多麻烦。
是的,省麻烦。
或许这也是历任皇帝放任宦官擅权的原因,是真的省麻烦,反正威胁不到自身,不用的时候一巴掌拍死就行了。
至于被阉党击溃的东林余脉,始终就不在吕维考虑范围内。
现在的东林,连个像样的精神领袖、总代理人都没有……这样的组织,还能有凝聚力、执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