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七月上旬台风肆虐江南时,减免税赋、请求赈灾的奏疏雪花一样飞到北京。
一场波及山西、北直隶、河南、山东的大地震也没有因为吕维的到来而延缓,依旧爆发。震中灵丘县就压死男女五千余人,范围扩展四省六十余州府。
“江南免税之事不可再提,十月运河封冻前务必解押京师。”
内阁五人齐齐来到道天拜见吕维,吕维语气坚决:“休说是风灾,就是皇帝病重死了,新皇登基该缴纳的税也不能少一两银、一粒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内阁五人只能离去,该做的姿态也做了。
经过一月时间发展,道天内人口已达到八百,米麦、棉麻都已种植,道天内已能造纸、纺织棉布。
万仙宫福地也开始清剿矿洞内不时滋生的僵尸,每日送来几担矿石,多是铜矿为主,有少量铁矿,还有一些其他金属矿石,也使得道天有了制作金属工具、兵器的能力。
只是矿产稀少,还不能全面升级竹甲,所以竹甲升级一事未作动静。
让吕维遗憾的是,道天内聚生的舍民只能做生产之用,几乎没有适合战斗的。看来战斗力量,只有战死英烈转生这么一条路子。
更让他恼怒的是他给陕西平凉镇、甘肃镇补发欠饷之后,九边各处纷纷上疏索要欠饷。
三边总督史永安会同巡抚延绥岳和声、巡按李应公合疏言:延饷积欠相因,自天启元年以前至天启六年共欠一百一十余万,致使各路军饷积欠至十七个月。千里荒沙,数万饥兵食不果腹,衣不覆体,盈庭腾诉,挥之不去。间有脱衣鞋而易一饱者,有持器具贸半菽者,有马无刍牧而闭户自经者,有饿难忍耐而剪发鬻市者,枵腹之怨久酿,脱巾之变立生,此延镇缺饷之难也。
镇守宣大太监葛九思题:宣镇戍军待哺数月,今京、民二运积欠二百九十二万九千有奇。乞急催二运,以杜脱巾。
这些欠饷是明明白白的欠饷,偏偏户部没有相关记录,户部拨发了这些钱粮,被人挪做他用了。
即将完工的三大殿工程就是个吞金怪兽,也是勋戚们的一场狂欢,九边的军饷被陆续挪用。
按例要奖赏九边将士的棉花、布匹,也因为地方拖欠,以及宫里耗费无度而拖欠。
所以,吕维又缺钱了,算的好好的帐,随着这最后一笔拖欠军饷浮现水面,又陷入了两难。
到底是该继续拖欠,还是把刑部查抄赃款拨给九边?
算起来这笔钱本该就是九边的军饷,只是转来转去,落到了现在牢里那批人手里。
不得已,吕维只能再次召见毕自严,核对账簿。
算来算去,南方拖欠三百万折银,绢六十七万匹,金花银二百万。这些东西还在陆续解运,而京中户部太仓始终是空的,来多少钱粮就运走多少,没有余粮。
而九边一共拖欠军饷多少?
延绥镇也就是榆林镇,不算下半年军饷支出,欠一百一十万;宣大二百九十万,合计四百万!
辽镇也有二百万的拖欠,户部在吕维授意下有序挤牙膏,拖着辽镇,将更多的份额转给了北洋总督袁可立。
辽镇的粮饷要么从天津起运,要么由登莱转运,授意袁可立截留,袁崇焕只能干瞪眼。
各地夏粮、秋粮陆续起征、解运,不拖欠的话,榆林镇、宣大下半年的军饷还是有保障的。
地方督抚瞒报情况十分严重,现在全都抖出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些军镇早就成了乞丐窝,上下满是漏洞,吃不饱肚子,典卖军械、割头发卖掉换一顿饱饭的军队,能有什么威慑力?
吕维恨不得派人去把天启吊起来打一顿,三大殿修的好,修的真好。
自己提前一年接盘,都是这么个烂摊子、毒盘,可想而知可怜的崇祯接到的盘烂到了什么地步。
偏偏新皇登基还要免税、免拖欠,简直是雪上加霜,可怜的家伙。
就户部太仓银来说,催征齐全后,军饷缺口还有六百万左右,真正要解决的只有四百万,辽饷欠的二百万早被吕维承诺解决。
用什么解决?刑部大牢里关着的那些,刑部的赃罚库会一分为二,一半给徐光启编训新军,一半给辽饷。
哪怕催征的再给力再有效率,也难解燃眉之急,现在要面对的是三镇四百万缺额。
“外臣以为当先输运三分之一以解燃眉,秋粮入库后,再输三分之一。待明年四月预征粮饷解运到库,再补余下三分之一。”
毕自严给出了压力不大的解决办法,一百万多万两银子,目前还是可以从刑部赃罚库里掏出来的。
吕维已被这一波波的烂账折腾的没了心气,心情郁闷:“此前你说北直隶不征折银,改征本色。你觉得合适就执行,还有北直隶征发辽饷之事,也都一并执行。户部想怎么搞,尽管放心、大胆的去搞,大不了天下有变,我亲自率兵扫荡。该杀的杀,狠狠的杀,麻烦都杀光,也就清净了。”
“我记得你还提议辽饷缩减银俸,增发米俸以解军士乏困。也一并执行,我给你放权,你大胆的去做,这形势已到破釜沉舟之境况。”
毕自严喏喏不敢言语,这种话谁敢接?
吕维眉头皱着,对一身竹甲侍立在侧的李秀英道:“将洪承畴、孙承宗传来。”
毕自严忍不住提醒:“还请道主批示刑部,户部也好提取脏银,输运于边。”
“好,我给你,十月运河冰封前,各处拖欠的朝廷的一粒米、一两银、一寸布都得运到北京来。哪个地方拖欠,管事官员革职拿办,举人、秀才一律革去功名。不忧心国事,就是不忠,罢不忠之官何错之有?革不忠之士何惜之有!”
吕维总有一种预感,徐光启编训的新军,第一仗可能不是跟健奴或叛军、流寇作战,而是南下武力催征。
毕自严离去不久,洪承畴、孙传庭一同抵达。
吕维并无什么好脸色:“宣大欠饷二百九十万,王之臣就任宣大遮遮掩掩不说实情,其行当诛。户部近期会拨百万钱粮于宣大,我信不过王之臣这帮人,这么大一笔钱粮拨付下去,经过多方转运、验收,究竟有多少能到宣大军士手中?谁愿意押解这笔钱粮去宣大,把这笔钱粮落实到应有之处?”
“我会派满桂随行护卫,此事落定不出差错,我就让他当宣大总督。”
孙传庭无反应,他是山西人,家就在代州振武卫,跟大同镇辖区边界就差几十里地,按例避嫌。
洪承畴抱着象牙笏施礼,面绽微笑:“臣愿往。”
吕维又看孙传庭:“那孙参议就去陕西,押解粮饷到榆林镇。杜文焕、贺虎臣都是可信之人,此事做好,你就做个三边总督,给我把陕西看好。”
这回轮到孙传庭面露微笑,宣大总督的兵力再多、地位再高,又有什么意义?钱粮还不是要靠京输民运,宣大两镇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么作为?
陕西就不同了,直接、间接管着五个镇,地广民稠,是个能做事的大舞台。
陕西足足有四个藩王,秦王,岷王,庆王,瑞王……孙传庭轻抿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