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爹深埋着头,双肩不自然的抖动。从他以往的语气跟态度,不难看出他心中深深的自责。黎小暖替这个重情的汉子感到心疼,决定今天一定要将这个结打开。
见大家的情绪都稍有缓和,黎小暖又接着说:“你们都只看到我爹那天呆在家里,有没有问问我爹为什么不去做事。要知道当时可是农忙,哪有能闲下来的壮丁啊?”
“我来告诉你们,因为小刚那天生病,烧得直说胡话。我娘那会子身子正巧赶上不适,跟本就没办法照顾小刚。而我跟小阳,则是被四叔叫到他岳家帮着割稻谷。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吧?”
“别问我奶奶在不在家,因为当时我跟小阳一直呆在四婶娘家,直到爷爷的噩耗传来才回的家。我猜想,奶奶当时应该是在四叔家照顾刚刚怀上小军的四婶吧。”
五叔听到这,突然粗着脖子吼了一句:“小刚病了,那天早上大哥为什么没说?”
黎爹抬起沉痛的双目,看着五叔哀伤的回到:“你忘了,那早你为了能给未过门的弟妹选件合心的首饰,天刚亮就到城里去了。”
黎爹看向欲言又止的四叔,也开口解释到:“你也忘啦?那时你已经带着弟妹,住到拉仁村去了。”黎爹说到这,望着门口幽幽的说到,“本来前一天,我已经答应了爹,要替他回山里参加丧礼。只是没想到小刚当晚就发了病。”
“你们大嫂那几天身体非常不好,你们都知道的。娘也不在家,爹他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回去了。那天,我带着小刚上城里看病,说是出水痘。”
“当时我跟你们大嫂都吓坏了,也就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小刚病了。好在痘子发出来后,小刚挺了过来。不信你们看看小刚,他双眉之间跟左耳下方,至今都留有痘印呢。”
老太太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隐情,哀声问黎爹:“你爹事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黎爹闭上悔痛的双眼,颤着声答道:“那时候,没有机会说,过后便忘了说。后来想想,爹已经出事了,再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五叔有些哽咽的叫了一声:“大哥···”之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四叔颓然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目中一片茫然。就好像漂浮在海上失去目标的船只,完全没有了方向。
黎小暖认为,既然话已经说开,那么所有的事都要摆上桌面来。看了看被遗忘在地上的李氏,黎小暖开口:“事情远非小刚出痘这一点。”
见大家都看向她,黎小暖继续道:“我娘之所以那几日身体不好,是因为她怀孕了。只因月份还小,一时没察觉罢了。刚好那时农忙,她就把自己累坏了,导致胎相不稳,随时会滑胎。”
“这件事是我不经意间听到的。那时娘强忍着各种不适,拖着虚弱的身子为爷爷筹办丧事。每天挣命的忙碌,还要受你们的指责。所以,爷爷出殡后,娘就小产了,还大出血。”
“那时你们光顾着指责我爹跟我娘,见我娘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还上赶着指责她装病来着。要不是因为小刚在一边哭着求我娘不要死,说不定我娘当时就没了。”
黎小暖的话触到了苏氏心底的伤口,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大哭着跑了出去。唐氏跟毛氏在她身后边追边叫:“大嫂···”
老太太听到这么多内情,一直强撑着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原本还挺直的背瞬间弯了下来,她捂着胸口,呜咽到:“老大,这些事你为什都不跟娘说?为什么?”
五叔跪坐在地,以拳捶打着地面,也问到:“大哥为什么不将这些事告诉我们,为什么?”
四叔依然坐在椅子上,只是双手胡乱的揪着头发。
不难看出来,其实,这家人心中都是明白的。只是这些年都在逃避,逃避当初爷爷的意外给他们带来的悲伤与痛苦。所以,他们把那些痛转嫁为恨,加在了一直默默承受的黎爹夫妻身上。
如今,黎小暖将他们包裹起来的痛的外皮一层层扒掉,他们就顿悟了,无措了。面对跟他们所想的事实完全相悖的往事,他们既痛且悔。
见事情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黎小暖压下最后一根稻草:“我娘因为那次小产,彻底坏了身子。虽然将命捡了回来,却再也不能生产了。而且遇到刮风下雨,气节变化,她的腰腹就会如刀刮般疼痛。”
“小刚一直很想要个弟弟或是妹妹的,但是没有办法。所以,他便经常到叔叔们家里去。因为叔叔们家里有比他小的孩子。四婶可记得,前年中秋,小刚上你们家的时候,你是怎么说他的?”
“你说:‘小刚,你以后少来我们家。我们小军以后可是要读书考状元的,不能跟你这小流氓混。’当时,我正好去帮小燕抱柴火,就把这句话深深的记在了心里。打那以后,小刚再也不愿去叔叔们家里了。”
四叔放下揪头发的手,指着漠然跪在地上的李氏问到:“小暖说的可是真的?当时,你真的那么对小刚说的?”
李氏不回答四叔的话,只是幽怨的看向黎小暖,声音沙哑的问:“所以,你是想让你四叔休了我咯?”
黎小暖缓缓摇头,她现在觉得喉咙痛得很。本来之前的伤寒就没好,今天又说了这许多话,她就觉得有些受不住了。小阳见黎小暖开始清嗓子咽口水,就立刻给她倒来一碗水。
黎小暖喝了水后,觉得咽喉疼痛减轻了不少。便对李氏说:“四婶,我从来也没想过让四叔休了你。我只是想问你,我们家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么恨我们?”
李氏闻言,看向黎爹,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到:“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黎小暖看向黎爹,黎爹坦坦荡荡的看着李氏,眼底闪过莫名。黎小暖便放心的说:“四婶,我觉得你还是说出来的好。我被你莫名其妙害了两回,都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心里可憋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