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阳向卢孝直等人告辞后,独自离开梁园茶楼,欲要回州学旧书楼读书去,自己和程汝亮的棋局已经结束,而之后卢孝直、马诸陵、冯德伦这三位老壮派棋手的对局会从下午开始。不过看完许韶台与程汝亮争胜后,洛安阳想,也许下午的棋局不用看了,因为许韶台的棋力已经足够强悍,却仍不是程汝亮的对手,而卢孝直等人的棋力再怎么看也不应该会在许韶台之上。
输赢已成定局,嘉州棋坛注定无法在程汝亮手中拿下一盘棋来,除非那位归隐田园的岳老家公出面一战,或许还有半分机会。
但也仅仅只是半分,而其他人,便是连这半分都没有。
当洛安阳边想着棋局的事边漫步往嘉定州学走时,一个墨色衣衫的青年人挡住了他的去路,洛安阳只得避让,却不想那青年总是和他过不去一般,你走左边我就走左边,你走右边我也走右边,如此反复十余次,极不讲理,洛安阳虽然性情温和,但也难免有些不喜,眸光微冷地望向那青年,不满道:
“你为何三番五次阻我去路?”
青年眼眸里流露出淡淡笑意,似乎并不为自己的不当行为而感到羞愧,墨色衣衫微扬,直立在洛安阳身前,幽幽地开口说道:“大路朝天,又怎是你一个人的去路?分明是你屡次和我过不去。”
任谁也能听的出来这是强词夺理,若是这么说岂不是这街上所有的行人都挡住了去路?但洛安阳从小受母亲教诲,不曾与人发生过口角,此番那个青年分明是在激怒与他,就更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洛安阳抑制住自己心头的不悦,朝那青年浅浅一揖,然后让出道路来,“那便是我的过错了,请阁下先过。”
本来此事就可以在洛安阳的退让中了结,但那青年明显是故意挑事,也不过去,只是道:“既是你的过错,那就请你赔偿我的损失吧,毕竟我在这被你耽误了许多时间,要知道,我的时间可是很值钱的。”
洛安阳这下听明白了,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当街勒索来的,恐怕只是看在自己年纪尚小,好欺负罢了,于是便沉声道:“我不曾随身带着银两,家里更无余财给付你,刚才亦已向你赔礼,还是请阁下不要再无利取闹了。”
青年人明亮的眼眸中满是调笑的意味,讪讪一笑道:“我不求半分银两,只求一样东西。”
洛安阳眉头微蹙,“我身无长物,只有一袭陈旧斓衫避体,却不能给你。”
青年却道:“不需你钱财,更不要你衣物,我只求一件你用不着的东西。”
洛安阳面露诧色,自己从家中来往嘉州求学,并未带着其他东西,更遑论是用不着的了。这个墨色衣衫的青年来路不明,又偏偏说些奇怪话语,听起来像是很了解自己一般,不然又哪里知道自己什么东西用得着,什么东西用不着的。
诸多怪异之处不免使洛安阳心中疑色更浓了些,犹疑问道:“什么东西?”
青年俯首过来正待要说出什么,却只见得他突然面色一凛,望着街道人群的明亮眼眸中骤现犹豫疑惑之色,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今晚我自去找你。”
“你到底是谁?”
“一个不相识的故人。”墨衫青年随意答了一句,然后就匆匆消失在街道之上,只在一瞬之间,洛安阳就已瞧不见他的身影,甚至连他从哪个方向消失的都没有注意到。
这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刚才还在向他无理取闹索要赔偿的墨衫青年忽然人间蒸发了似的,要不是还在大街上,洛安阳甚至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梦。
而就在之后不到片刻的时间里,又有一个持刀青年从自己身旁疾跑而去,并且在与自己接踵擦肩之际别过头来淡然端视了一眼,旋即也消失不见。
洛安阳似乎在梁园茶楼里见到过那人,而且据说是程白水身旁的两个护卫之一,可是他为什么在这?程白水不应该仍在梁园茶楼里?
而且这两个人是阴司的鬼使么?怎么连影子都看不清,不通武功更未见过什么江湖高手的洛安阳不禁想道。
而更让他无法想通的是那个墨衫青年人为什么说自己是不相识的故人,不相识,又如何能是故人?
而他又为什么说今晚自会来找自己?
洛安阳神色微凛,明亮的眼眸里浮现出淡淡地疑虑与担忧的神情,这件事恐怕不会有这么简单。
……
……
转眼间已过了未时时分,众人皆已食罢晌午饭,就在程汝亮将要回到雪芽茶亭中就座时,杨文恭回到了梁园茶楼中。
程汝亮只向他投去一眼疑问地目光,他摆了摆头,似乎事情并不顺利。不过这倒不用程汝亮操心,因为他此时的任务是完成剩下的那三盘棋局。
或者说是那两盘棋局。
而接下来的对手是嘉州棋坛的会首,卢孝直。
程汝亮复又回到了那座雪芽茶亭中,而卢孝直已然在那里等候,看样子一晌午的时间和两盘连官子都没有下到的棋谱,实在是不能让嘉州棋坛的众人从中将程汝亮的布局习惯和行棋风格给研究透彻,所以卢孝直此时的脸上难免有些忧虑之色,这些从他疲惫的眼眸中展露无遗。
这一局,是嘉州棋坛最后的希望,如果卢孝直都不能胜过程白水的话,后面的马诸陵与冯德伦二人就更没有机会了。
茶楼二楼楼台上,杨文敬持刀的右手紧握,沉声问道:“大哥,可有追到那个人?”
杨文恭面沉似水,默然摇头,“那人的轻功身法是我平生所见最难以捉摸的,倒不是有多快,只是诡异非常。”
“嘉州还有身俱这种诡异轻功的江湖高手?镖局里并没有提到过啊。”杨文敬眼眸中诧异不已,因为老大的轻功虽说不上是最顶尖,但也是难得的高手,连他都追不到的人,那这轻功……
杨文恭迟疑思忖了片刻后,眉峰微紧,“不,镖局里确实有消息提到过。”。
“谁?”杨文敬立马追问道。
“蜀中盗圣,席少游。”杨文恭一字一句道,声音深沉且有力,看样子他已是十分的有把握了。
杨文敬深深细想,席少游,川蜀之地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是他为什么会来梁园茶楼,难道也是为了来看棋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