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其名。
舍探花此人,爱倒腾含有剧毒的蛇,与毒蛇为伍。
千奇百怪的毒蛇,只要是他见着,便都会想法子弄到手。他腰间别着一支笛,此笛名为万蛇窟,若是用万蛇窟吹奏舍探花修炼的万蛇归宗曲谱,可同时控制数千毒蛇起舞或进行攻击,谁若是被其中一条毒蛇咬上一小口,只怕登时就要魂归地府同黑白无常喝茶聊天了。
“听说玲珑最近喜欢穿白衣服的男人,成天跟着那个上官流云跑,”舍探花模样哀怨,缓缓抚摸着一条缠在他身上的大毒蟒,说完,好像不太甘心一般,他手扯自己身上的白衣袍,问:“玲珑小妹,你看哥哥我穿这身白衣裳如何?可是比那个上官流云风流倜傥多了?”
“同样的一件衣服,穿你身上,不是我笑话你,舍探花,你却是个,”蓝玲珑瞥了他一眼,稍作补充,“娘娘腔。”
舍探花也是好笑,学人家穿白衣服。衣服虽然是同一个颜色,可惜穿的人不一样,自然就不一样了。上官流云,蓝玲珑心里暗自忧虑,也不知道老三将她嘱咐的事情办妥了没有。
雪阑干大笑:“哈哈,我觉得玲珑妹妹说得对极了。”出了一口恶气,心中颇为痛快。
“活该他自恋。”笑为仙笑得更为欢快。
舍探花哭笑不得。
“娘娘腔?!玲珑小妹,哥哥我在你眼里居然是娘娘腔?”舍探花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状,转头面向葬月,哭诉道:“月,她说我是娘娘腔,你倒是替我说句话啊~”
葬月闷闷道:“我该说什么?”
“……,”舍探花顿时觉得白驹过隙,泪流满面,“死没良心的,没一个给哥哥我解围的。”
葬月站在舍探花身边,背脊挺直。翠竹斑斓的衣裳,冰冷孤傲,仿佛稍微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寒气。他的面容始终笼罩在一团真气之中,教人看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无面修罗,葬月。人送外号千面郎君,易容术甚至在整个武林中,都堪称一绝。无论是男女老叟孩童,一副容貌,只要葬月看上那么一眼,他就能铭刻于心,做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来。此人行踪飘渺不定,轻功梯云纵出神入化,他身上有一把防身兵器,名叫神仙斩。茫茫人海,或许下一秒,他就是用另一张面孔消失得无迹可寻。
“无面郎,别搭理他,”雪阑干环视周围,软声细语道,“玲珑妹妹,自打鬼判死后,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姐姐我怪想你的。方才你的傀儡来花满楼,说你在这城隍庙同我们有要事相商,姐姐我立马就来了。”
笑为仙冷哼一声:“胭脂说鬼判死的蹊跷,鬼判之死和蓝玲珑脱不了干系……”
“仙儿,”雪阑干悄然暗地使眼色。
蓝玲珑都看在眼里。
从娑罗门逃出来的修罗十三个,如今两男两女,只来了四个人。
蓝玲珑闻言,诧异道:“鬼判之死,与我何干。仙姐,你为何宁可听信胭脂的一面之辞,也不信我。若是论嫌疑,鬼判死时,胭脂是在场的。仙姐不能因为同胭脂交情匪浅,就真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头上。雪姐你们四个也真是客气,来轩辕城也不好意思和我打声招呼,还大费周折地拉着我进花满楼百般试探。”
笑为仙眼一眯:“玲珑还是这么巧舌如簧。你可知胭脂同我怎么说的么?”
雪阑干打断她:“仙儿,莫再胡乱猜测了。姐姐我倒是觉得,大家同为被娑罗门追杀的亡命人,平素虽然各走各的,居无定所,但是遇到危险,还是会互相帮衬一把不是。该试探的试探了,这段时日,你们也看到了,玲珑妹妹确实无二心。”
舍探花道:“雪婆娘说得对。”
蓝玲珑点头:“还是雪姐说了句公道话。我们都被娑罗门追杀,大敌当前,有什么理由害鬼判。或许是追杀来的人干的。”
笑为仙似笑非笑地盯着蓝玲珑。比起蓝玲珑,她更相信胭脂。
“玲珑妹妹说得不错,我们十三人同因被娑罗门追杀而结识,没日没夜被暗杀的日子,姐姐我早腻烦了。”
“雪姐,为何此次其他人没有来?”
“说到这事,姐姐我就气儿不打一处来,”雪阑干梳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皱着柳叶眉道:“胭脂他们甘心这般东躲西藏一辈子,也不愿意来轩辕放手一搏。江湖传闻,轩辕镇魂有通天之力,得轩辕镇魂者,得天下。娑罗门绞尽脑汁要得到轩辕镇魂石,我们大可以此物和娑罗门做交换。眼看轩辕武林大会在即,鱼龙混杂,半月前我们四人相互邀约潜入了轩辕,”
说到此处,她眉目间隐隐有些喜色:
“那段日子镇魂石失踪,便在人烟混杂的花满楼落脚,无面郎把姐姐我易容成神医谷的薛青袖藏身在上官流云身边打探镇魂石的下落,没想到原来在玲珑妹妹的手里。”
“雪姐,你们要来轩辕,真该一早就通知我。”蓝玲珑顿了顿,问:“真正的薛青袖哪里去了?”
薛青袖。但凡是上官流云身边的人,蓝玲珑有些印象,记得听傀儡老四说过,神医谷夏侯长天的得意门生。若是死了,神医谷怕是会追究的。
雪阑干梳着自己的头发,妖媚一笑:“自然是死了。我看她那一头秀发就这样埋了浪费,便做成了我的断魂丝。”
“薛青袖不过一个大夫而已。其实,我倒是好奇,玲珑,你何时发现我易容成烟二娘的,”笑为仙狐疑地看着蓝玲珑,“不该啊,无面郎的易容术可是顶好的。他做的脸,同烟二娘一分不差。”
“仙姐的易容乔装术堪称天衣无缝,”蓝玲珑扬了扬唇,“不过,仙姐一不该对我过分关注,急切拉我入花满楼,二不该跟踪我。寻常老百姓还好,烟二娘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花满楼人烟混杂,消息确实极为灵通的。我大半夜带着棺材和镇魂石入城,烟二娘必然是不会考虑拉我进花满楼的。”
“玲珑小妹心细如尘,”舍探花语调邪邪一杨,“娑罗门绞尽脑汁想拿到手的东西,落到你手里,你一声不吭谁都不通知,是想独吞吗?”
“舍探花哪里的话,你们要来轩辕,也不通知一下我。我来轩辕,也是听说武林大会,娑罗王会来,这才千里迢迢地赶来。没想到,你们百般试探不肯和我条明身份。想当年,”蓝玲珑抬眼,“我们从娑罗门逃出来就一直遭到追杀。大家都是因同样遭到娑罗门追杀而结识的。这些日子,大家虽各自分散快活,但也有了些情谊,如今怎可为了个破石头闹不愉快呢。”
舍探花脸色阴沉:“还不是笑为仙这婆娘说玲珑小妹你杀了鬼判,让我们不要同你走得太近。”
“呵呵呵,舍探花,你这脸也翻得太快了些吧。情谊?”笑为仙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讥笑道:“蓝玲珑,你说情谊?我们这些人,你跟我谈情谊。大家心知肚明,娑罗门出来的人,谁不是不信天皇老子,只信自己。玲珑,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世界上,谁都不能信,只能信自己。”
他们四个,不过是为了共同的目的和利益聚在一起的。只是没有挑明说罢了。
“仙儿,别竟提一些无用的,”大敌当前,不适合说这些,雪阑干不满,转眼道:“玲珑妹妹,打开天窗说亮话,仙儿说跟踪你和上官流云去月老庙时,发现你和他有些往来牵扯,你是不是私下把轩辕镇魂石转手给上官流云了?”
末了,她还特地补充一句:“玲珑妹妹,你是不是对上官流云动情了?”
在他们看来,以蓝玲珑的处事作风,不该这般反常。
舍探花面色阴冷。盘在他身上的那条毒蟒昂起扁平的蛇脑袋,蛇鼻处一枚拳头大小的丹红色毒囊似乎很是碍事,但见它歪歪扭扭伸长了粗壮的身子,朝着蓝玲珑吐着猩红的信。
笑为仙冷笑。
葬月的脸一直笼罩在一团真气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一直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