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藤喝饱了血。“刺啦”一声,抽出插在尔雅臂肉里的软藤。
尔雅眉微微一蹙,钻心的疼。
“雪姐,往日姐妹情分,我铭记于心,”尔雅抬眼,抱着琵琶缓缓起身,脸色惨白,一双桃花眼含笑望着他们:“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是娑罗禁地的看守人,你们擅自私闯禁地本已是死罪,又偷走九转阴阳丹,连累了我。”
舍探花阴沉着脸:“娑罗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既然你掌管娑罗禁地,有了修罗**散的解药,为什么你要这么蠢,还要为娑罗卖命。”
“原来炼狱噬魂藤原本就是为你所用,”葬月怒不可遏,他有些后悔方才挡住了笑为仙的那一剑,就该趁她虚弱让笑为仙杀了她:“打开阵法,放我们出去。”
眼看噬魂藤上密密麻麻都是白色的茧,茧内隐隐有什么东西开始动,笑为仙惊慌失措道:
“葬月,你打开你的元气屏障,我提剑出去砍断那株野藤草。”
尔雅看了她一眼,道:“倘若能斩断噬魂藤,我已然这样做了。它的藤蔓分枝入泥土便继续生根发芽,犹如三月野草,只会越来越多。不吃人肉,噬魂藤不会枯萎。”
她不敢面对雪阑干,她甚至还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做。
心里矛盾着,看到雪阑干失望难过甚至愤怒的样子,手里的动作一直在犹豫。
她有些下不去手。
可若是不这样做的后果。
不行,她必须这样做,亲手了解这一切,亲眼看着他们死。
笑为仙脚下猛然窜起一股寒气,从脚跟到头顶,如泼冰水,醍醐灌顶,道:“看来你是必然要杀我们!”她恨不得扑上前去撕烂尔雅那副嘴脸,她向来最恨那张脸,如今恨意又多了一分。
尔雅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原本以为有了轩辕镇魂石,肆意高调向江湖散播消息,你们一行十二人都会相聚于轩辕,向我索要镇魂石。”不曾想,他们只来了四个人。如今,也只好这样。
“好一个娑罗阴阳大祭司,”雪阑干红唇恨恨一勾,妩媚的眼尾半眯细长:“你好狠的心。”
尔雅别过眼,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不想面对雪阑干恨她的眼神。身上的血都仿佛被噬魂藤榨干,腿脚虚软,站不太稳,她索性再次盘腿,抱着琵琶席地而坐:
“我不杀你们,难以复命。”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舍探花阴沉地看着她。忘恩负义,黑白不分,若是没有元气屏障,他简直想抬手给尔雅一个巴掌,打醒她。
葬月吐出两个字:“小心。”
尔雅苍白着唇,吃力笑道:“不必恨我,左右我会为你们陪葬的。黄泉路上一个人有些孤单,雪姐,你且记得等等我。”
舍探花等人大惊,不约而同将手里的兵器亮出来,防备地看着她。
雪阑干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命都可以不要,这般为娑罗卖命到底是为何。”
尔雅摇了摇头,不回答。她眼里的固执,让雪阑干很是困惑。
只见她孤孤单单盘坐在地上,一头青丝如瀑,火红的衣衫柔软垂落铺陈了一地,怀里抱着一把梨木的南音琵琶,断了一根琴弦的琵琶上还染着她艳红的血。她低眉垂目,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信手拈来。
“嗡”的一声,琴弦震动。
一股无形的真气瞬间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将她包围。
尔雅恍然未觉,垂眼专注地看着她的琵琶弦,款款而拂,美妙的琴音瞬间倾泻而出,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缓缓流淌,轻拢慢捻抺复挑,指尖在那琴弦上来回拨动,血顺着抱着琴的左手指尖滴落到琴弦上,染红了雪白的琴弦。
音色犹如昆山玉碎,香兰泣露,婉转回荡在城隍庙前,清透穿过树林,带起一阵微风,树枝簌簌作响,槐花吹落飘扬。
清悠曼妙的琵琶声中,那株幽红的藤蔓仿佛被唤醒了一般,姿态慵懒地舒展藤蔓分枝。
“噼啪。”
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发出一缕微弱的声响。
藤蔓上有一朵白茧破开了一条细缝,里面有东西在缓缓蠕动着,执着地用它微弱的力量撞击着厚厚的茧壳,好像想从里面钻出来。
尔雅闭着眼,微微侧着头,细细聆听她的琴声,指尖猛然上下翻飞,原本悠悠清缓的琴音徒然上扬,变得急促起来。
如若千帆过江,碧水浩荡起伏,波澜壮阔。
“噼啪。”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接二连三。
琴声的催动下,雪白的茧都开始破裂。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你不要装神弄鬼……,”笑为仙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是最看不得虫子蚂蚁之类的东西,偏偏眼前这情况就像是好多的昆虫破茧想要钻出来一般。
她盯着那些白色的虫蛹,皮面白色的丝绒还不时地抖动。
忽然,一只全身湿漉漉的白色虫子从破碎的茧洞中缓缓爬了出来,它身上的翅膀皱巴巴地黏在身上,它挣扎着舒展身上软塌塌的翅膀。
银白的翅膀未晾干也未变硬,它飞不起来。
其他的虫也陆陆续续破茧钻了出来。
舍探花看着眼前渐渐爬满了藤蔓的虫,张了张嘴,错愕道:“天哪,什么玩意儿,这么多,谁给我解释一下,这又到底怎么回事。”
葬月沉默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
“噬魂蝶。”雪阑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些伏在藤蔓上的噬魂蝶,“七年前,我见过它们。”
舍探花吃惊道:“雪婆娘,你居然见过这玩意儿?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嗯,我入娑罗二十三年,只见过那一次,”雪阑干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道:
“好多白色的蝴蝶,像八月闹蝗灾一般,密密麻麻飞扑在一个女人身上,如同一群饥饿的秃鹫,分食其肉,后来……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当时吓得掉头就跑。”
笑为仙道:“那女人怎么不挣扎逃跑?拿衣服包住身子就跑啊!”
雪阑干摇了摇头:“我早就应该想到娑罗噬魂藤和噬魂蝶有某种关联。好像跑不掉,这噬魂蝶似乎什么都吃,驱壳钢硬如铁,打不死。我看见那个女人一直在用武对付噬魂蝶,蝴蝶反而越来越凶猛。”
“这么邪门?”舍探花抚摸着自己身上的毒蛇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什么蝴蝶蓝蝶。”
“别弹了,别弹了,”笑为仙捂住耳朵,不知怎么回事,她心里慌乱得很,眼皮子跳得越发厉害:“你别弹你那破琵琶了!”
听闻她如是说,尔雅手中动作一顿,琵琶声戛然而止。
那些原本安静地伏在白茧上的噬魂蝶猛然间躁动起来。
雪白的蝶翅纷纷舒展开,煽动,再煽动,翅膀上爬满了繁复的花纹,每一只竟然足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它们龇起细微的獠牙,发出奇怪的叫声,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啃食蝶蛹和噬魂藤蔓,“咔嚓咔嚓“,诡异的咀嚼声从它们快速摩擦的尖齿间传出来。
啃食着它们的母体藤蔓好像还不过瘾,一些噬魂蝶扑腾着煽动翅膀飞了起来,分别朝着尔雅和笑为仙等人两个方向扑去。
眼看噬魂蝶龇着牙蜂拥而来,笑为仙等人顿时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