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无尽孤独。

罗宁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黑暗无边的世界，头上没有日光星辰，脚下没有行路，嘶喊没有声音。

突然，一只头生三眼、面目狰狞的妖兽从黑暗的尽头走来，它走马横踏，全身沐浴在火焰之中，猛地朝罗宁扑来！

“那不是自己雕刻的妖兽模样吗？”罗宁立刻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自己雕刻妖兽的模样纯粹是想象的，竟然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醒来后罗宁才发觉，伤势全无，身体已经完好如此，目光投向远处时，发现视觉居然更加灵敏了。

罗宁跳下床，几番来回走动试验，结果更让他惊讶不已。

“身体似乎变轻了！”

父亲罗雁从屋外走来，步子很慢，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你终于醒了。”

“父亲，我这次昏迷了多久？”罗宁问道。

武试才是最重要的，他感觉自己昏睡的时间不短，那成绩呢！

罗雁：“三天。”

说完，用平淡语气将武试的结果一一说出。

此次江宁城武院共一千位弟子参加武试，其中十二人在武试开始即退出，失去拜入宗门资格，其他弟子中，有八百九十五位成绩太低未能拜入宗门，八十位五拜入二流宗。

卓东流、沐毅与另外四人因斩杀牲畜成绩突出，拜入了安邑行省的一流宗门；而杨凝以一人之力在武试中斩杀铁壁蝾螈，天赋异禀，潜力无穷，已被最顶级的宗门清华正宗收入门下。

至于罗宁，是唯一在武试中待了三日却没斩杀任何牲畜的弟子。

帝国中，分为顶级宗门、一流宗门、二流宗门。

顶级宗门唯有清华正宗与北大正宗，里面汇集帝国各地真正的天才人物；一流宗门一般在一行省内也只有一家；二流宗门则一般坐落在一郡之中。

“自己竟然没有斩杀任何牲畜？”罗宁楞了。

回想起当时战斗的幕幕，自己装满牲畜右耳的包袱的确被铁壁蝾螈咬碎，但杀死铁壁蝾螈可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虽然两位弟子共同斩杀妖兽的成绩被视作无效，可杨凝声称以一人之力斩杀铁壁蝾螈。

地下室中，背上的伤痕，银色的肚兜，朦胧的亲吻。

“父亲，我……”罗宁心中愧疚，话未出口，已被父亲打断。

罗雁右手一挥：“你不用和我多说什么，具体情况我不想清楚，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可以了。”

罗雁目光转向门外，此时正有不少族人等着看望罗宁，神色皆是关心。

“族中还有不少族人都在修炼雕刻之法，有些年轻的族人也已快升入三年基础武学，过两年就会参加武试；他们的天分虽不如你，但从未懈怠，你没有做到的，就让他们来完成吧！”

说完，径直走出。

这一刻，望着父亲落寞背影，罗宁忽然想哭。

世上，还有什么比父亲对孩子的失望更令人痛苦。

……

江宁城武院，入口门墙上正挂放一大幅镶金边用透明琉璃装裱的红榜。

每一届武试结束，都会张贴“英雄榜”，上面写有拜入宗门弟子名单。

英雄榜最耀眼处，“杨凝，斩杀七十二牲畜与妖兽铁壁蝾螈幼子，清华正宗，顶级宗门！”

“卓东流，斩杀八十八牲畜，安邑剑宗，一流宗门！”

“沐毅，斩杀七十五牲畜，安邑剑宗，一流宗门！”

英雄榜前站满了低年级的武院弟子，他们观摩英雄榜，希望来年自己的名字也能出现在上面。

“这不是罗宁吗？”一声戏谑打破了沉默中的罗宁。

远处卓东流白衣袭袭，踏着优雅步法，风光无限走来。

“果然没有自己的名字。”罗宁心情跌到谷底，虽然知道父亲不会骗自己，还是不死心要亲眼看一遍。

多年的努力在刹那间付诸东流。

“什么事？”罗宁语气平淡。

卓东流嘴角冷笑，这一届的武院弟子中，自己一直是表现最优秀的一位，反而在武试中被杨凝抢了风头！

卓东流心中恼怨，没想到杨凝竟幸运斩杀了一只真正的妖兽，他自信既然杨凝能够杀死铁壁蝾螈，自己也定然可以，只是可惜没碰到而已。

一想到杨凝为了救罗宁身受重伤，卓东流就对罗宁凭空生出一股怒意，为何罗宁不能将杨凝拖累至死，这样第一名依然是自己。

卓东流清楚自己想法很天真不耻，但克制不住自己胡想，毕竟拜入顶级宗门是所有人武院弟子梦寐以求。

“啧啧啧，好可惜，你竟然连二流宗门都没人要！”卓东流讥讽道。

罗宁点头：“嗯，我也觉得可惜，替各大宗门。”

有些人在武院的时候还顾忌同窗脸面，不敢太趾高气扬，现在拜入宗门，麻雀飞上枝头以为变凤凰了，便立即对以前的同窗冷嘲热讽。

卓东流就是此类人物。

罗宁欲转身离开，一刻也不愿与卓东流多处。

自己落选，对方拜入宗门，从此前程远大；可那与自己有何干系。

“哼！罗宁，你曾在学院说比我和沐毅、杨凝三人都厉害，我与沐毅拜入一流宗门，杨凝更是拜入清华正宗，如今你不觉得羞愧吗？”卓东流喝斥道。

罗宁不管不顾，依旧前行。

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在看。

卓东流突然感觉自己被藐视了，在人群中像是一个小丑尽情表演，对方却毫无反应。

“你找死！”卓东流面目憎恶，身体弹向罗宁，暴怒中的他丝毫没发觉自己已经用上了全部实力。

拳头结实打中，被罗宁一手接住，拳头打在手心上，如同打在无尽棉絮中，柔软无力。

罗宁面色冰冷，不过轻轻一转身，就轻易捏住对方拳头化解攻击，任卓东流如何使劲也抽不回手。

卓东流懵了，自己居然挣脱不开，挣脱不开！

自己可是靠实力拜入一流宗门，后者却是任何宗门都看不上眼。

武院众位老师闻讯立即赶来，见得这一幕神情惊怒。

独臂老师周帆一声大喝：“罗宁，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快放手，卓东流可是武院的优秀弟子，是武院的骄傲，已经拜入安邑剑宗！”

其他几位老师也都是命令自己速速放手。

罗宁看着这些相处十二年的老师面目，突然发现好陌生。

他们不问为何自己与卓东流发生矛盾，不奇怪为何卓东流与自己交手处于下风，他们只知道卓东流拜入一流宗门，便不论缘由指责自己。

罗宁松手了，无比干脆，他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不值得留恋。

恢复自由的卓东流眼神立即浮现出一股怨恨，再度攻向罗宁，这一次他已做好十全准备。

下一刻，卓东流已被横踢飞出几米。

“等等！”周帆大喝道：“还不快点回来给卓东流道歉！”

罗宁默默离去，独自一人。头也不回。

谁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那看似满不在乎转过身的，是风干泪后萧瑟的影子；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进尘埃中；孤独的孩子，你不是上天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