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当然是拒绝的。

孩提时代的夜晚，别的孩子的梦里是天线宝宝和托马斯小火车，爱德华的梦里是锋利的箭矢和倒下的同伴；别的孩子在天线宝宝花园里喝奶昔，他在战场上扒死人剩下的干粮。弗朗西斯的记忆对生活在地球的爱德华没有任何益处，只留下了可怕的梦魇。

因此，他对生活不抱有任何希望，他只想活下去，平稳地度过一生。然而对于一个底特律城区出身的孩子来说，平和的生活有时也是奢望。

爱德华相当于在泰坦尼亚跌倒过一次，他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我又不是弗朗西斯，没有帮你的义务。”爱德华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泰坦尼亚的记忆尚且不说，就刚才，那娘们儿差点把我打死，我兄弟还躺在治疗室呢。你凭什么让我替弗朗西斯给你卖命？就凭你一句话？”

“在阿瓦隆，不需要担会牺牲。哪怕生命会消失，精神作为一种力量传承下来。弗朗西斯和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先生推一下他的单片眼镜，“别说是致命伤，即使死了，我也能把你复活。”

“即使能恢复记忆，我也不是弗朗西斯，也不可能成为弗朗西斯。你的人都死30次了，你都不打算改变一下计划吗？”爱德华也不示弱，他死死地盯着先生，眼神坚定而又犀利，仿佛能够从瞳孔看穿他的灵魂。“另外，你死过吗？你知道死是什么感受吗？你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对得起他们的命吗？”

“好吧，我的确没死过。但是，你不加入我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爱德华白了先生一眼，缓缓地说，“比起轰轰烈烈的革命，我只想活下去。然而现在对我来说最安全的方法，就是等威廉伤好了，把那个黑帮荡平，给胖砸报仇，”他的神情十分平静，是刚拍死家中的小强一样，轻蔑、而且毫无怜悯的表情，“等把这一票干完，就回底特律，该干嘛干嘛。”

“不错的决定，我现在就去告诉治疗室，不给你哥们儿治了。直到你答应跟我们一起走。既然你只希望你们能活下去，那我就叫你们活不下去，你就还得乖乖听我的。”

“你敢。”爱德华举枪。

“我不是早就说过那玩意儿对我没用了么，怎么你还......”先生漫不经心地转过身，看着爱德华，打算娴熟地运用瞬间转移躲开子弹，却发现爱德华用枪口指着他自己的太阳穴。

“你敢制止，我就开枪。”爱德华哂笑道，“我脑袋里的记忆对你很重要么，那么3，2，1......”

“嘭。”

千钧一发之际，先生改变了子弹飞行的方向，子弹从爱德华的额头上划过，打中了旁边的一个药瓶。

“你来真的啊！”先生惊出一身冷汗，但还是冷静地撕开一片创可贴，贴在爱德华的脑门上。“只要我晚一秒，你现在就凉了！切，这回怎么不惜命了！”

“......威廉跟你不一样。”爱德华嘟囔。

毕竟死过一次，爱德华对身外之物没什么在乎的，极少关心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只有威廉是个例外，威廉是爱德华近十年来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也记不清他们一起打过多少架，只要威廉站在身后，他的后背就一定是安全的。久而久之，威廉好像变成了爱德华身体的一部分，保护威廉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一种不假思索就触发的本能。

“外面的人！！！你们在搞什么飞机！”一个清脆却愤怒的女声从治疗室里传来，“动静那么大，影响到病人，有你们好看！”

“好好好，别生气啦，我们出去说，”先生一把抓住爱德华的领子，开传送溜了。

“喂喂喂，只是找一个说话的地方而已，瞎【文明】开什么传送啊！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差点被你勒死！！！”爱德华一边骂，一边揉着勒出印的脖子。

“你还记得我给辛德瑞拉的传送源晶吗？我在里面装了追踪器，刚才它发送了一条警报。”先生头也不抬，快速打开显示器，“当源晶用于空间传送以外的用途时，它就会发出警报，并且打开内部的摄像头。你看。”

显示器中播放着从地球传来的画面，看起来像一间病房，辛德瑞拉跪在房间中央，病床上躺着一个和爱德华年纪相仿的虚弱少年，他身旁有几个穿黑西装打黑领带的人，应该是黑帮成员。

“这，就是源晶？”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黑衣人问辛德瑞拉。

“是的，boss，那些小孩掌握了它的力量，在下...输了。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再回到底特律，打扰您的生意了。”辛德瑞拉一边说，一边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那个，boss，请问，我能不能把我的儿子接走？”

“当然可以，但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他们肯定不会再回来了，源能量的生意就像石油和天然气，他们不会有闲心来抢您的地盘。”

“哦？比我的生意还大？说来听听。”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额，这个还是算了吧......源晶不是我们这个星球的资源......”

“怎么，你不肯说吗？是收了那些小子的封口费？还是我对你太好了？要知道你在赌场出千被发现的时候，欠的几千万美金，还有这孩子的医药费，都是我出的。”boss故作惋惜地看着病床上的孩子，“要是我不帮你，你身后的人命可是够你把牢底坐穿的......”

“我杀的那些人......不是你雇我做杀手抵债的吗？”辛德瑞拉放弃了一切尊严，跪倒在boss脚下恳求着，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出来。

“我们走了。警察一会儿就来

到。”黑衣人套上别人递来的外套，拍拍裤子上的泪痕，打了一个手势，吩咐手下一起离开。

“等等，我会把所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要你能让我们母子平安。”

先生颔首，说道，“这就麻烦了，我之前拜托辛德瑞拉从地球哪些物资，大型传送仓的位置她是知道的，阿瓦隆的源晶反应堆她好像也知道。普通人接触源晶就能掌握源能量，不出三个月他们就能到达阿瓦隆，要是源晶被他们拿到，后果不堪设想......”

“我打断一下，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会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

“你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特……这个啊，十几年前我去赌场洗点钱，碰到一个大老板，手里牵着一个被折磨成血人的女奴隶，我就多看了一眼，她就赖着我不走了。

没办法，我把她买了下来，带她来阿瓦隆治疗，渐渐知道一些事情。她是墨西哥人，和男友偷渡到美国，不料却染上了毒瘾，为了筹毒资，她被男友卖给大老板当奴隶，卖掉她的时候，她还怀着孕。

阿瓦隆的技术把她的身体状况恢复到了吸毒前，也就是十几岁的时候。但是因为毒品，孩子患有严重的染色体遗传病，阿瓦隆的技术也无能为力，但是她坚持生下了那个孩子。后来她抱着孩子走了，可能是不想继续添麻烦吧。

后来我不是太清楚，她的真源很适合出千，可能去赌场赚医药费了。她应该就是在这时候被黑帮盯上的吧......”

“但她只要放弃这个孩子，一切就都解决了。”

“她被抛弃过一次，大概不想让孩子体会被抛弃的感觉吧。”先生感叹，“每个人都有不能放弃的东西。只是我想守护的阿瓦隆，恐怕……”

爱德华想了想，说：“不如我们合作一次，我用你们的源晶，在阿瓦隆把他们干掉。要等他们抢走大量源晶，肯定不会放过我。反正早晚都要打一架，与其等着挨揍，不如趁此机会，给胖砸一个交代。”

“一言为定。”先生伸出右手，“我就知道你没变。”

“威廉还在你手里呢，”爱德华握住先生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这种黑帮手段以后还是少用，小心遭报应。”

“多谢关照。世事难料，报应可不是你说了就会来的。我们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了，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可不是行一次善就避免得了啊。”先生打开扇子，悠闲地扇着，“时间差不多了，你去一趟治疗室，推威廉回房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