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皆是等着看好戏之时，只见楚怜眼神微微一动。

接着，她不假思索地对上了下联：“日光端午，清明水底见重阳。”

对仗工整，意境完满，虽然相比较上联文采稍有不足，却也已经是个不错的答卷了。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面色最难看的要数木萧萧，她感觉脸上假笑的面具都快要裂开了，心里几乎要冲上去把楚怜撕成碎片，这个对子是去年自己和教书先生苦想了几日才琢磨出来了。也因为这一个无人能解开的对联，自己更是几度被人盛赞为天玄第一才女。今日居然被这个青楼贱妾给轻松对上了。她心里的恼怒不言而喻。

在座中，唯有慕谦倾的面上，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

楚怜的那个哥哥楚谪并非一早就患有眼疾，失明之前，也饱读诗书，至于他这个妹妹，倒也不至于肚子里没有丝毫文墨。木萧萧当日出的这个对子，要说真的无人对的上来，天玄国人才济济，是绝不可能的。只不过一来看在左相的面子，二来一个闺阁女子出的对联，若是劳费翰林学士，也未免太过大张旗鼓了。

不过这楚怜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想出如此水准的下联，倒也也颇为让自己吃惊。

太后的脸色，也有几分挂不住了。

虽然不是自己出的上脸，但好歹是自己开口说出来的，就这样被人轻轻巧巧地解开了，岂不是说明她这个太后很没有水准？

慢慢捻动着佛珠，太后面色不变：“倒是歪打正着，”说罢，便偏过头去，面露暖意道：“今日萧萧怎穿的如此单薄，眼看着就要落雪了。”

木萧萧点头，眼中困惑，不知道太后想说什么。

顿了顿，太后继续道：“这风霜雨露，要说哀家最喜欢的，就是这雪了，这雪啊，洁白如斯，一尘不染，洁身自好。最是至真至纯。”

“楚姨娘，你说呢？”轻蔑的眼神极快地扫过楚怜的头顶。

众人的脸色皆是带上了几分莫名的笑意。太后如此明言，乃是用雪比喻木萧萧，另一方面，自是暗讽楚怜青楼的出身了。

看似在咏雪，实则却是指桑骂槐。

木萧萧也低下了头，掩住了眼神中得意的笑。

能对的上自己出的对子又如何，自己可是堂堂天玄国左相嫡女，出身尊贵无比，单凭这一点，那青楼贱妾就远远比不上自己。

楚怜听到太后的话，却是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臣妾却不喜欢雪。”

“民间虽有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一说法，”顿了顿，她继续道：“可是一下雪，路阻难行不说，每到下雪时节，就会有不少的老弱妇孺因为难以抵御严寒被活活冻死，臣妾曾经亲眼见到在冰天雪地被活活冻死的婴孩，如此情景，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楚怜的眼神微动，当中更是透露出几分不舍和痛楚来。

在座的后宫众人听到这话，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说话的人。

木萧萧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楚怜是真傻不成，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就这样当众反驳太后娘娘的话。若说刚刚是太后对她的刁难仅仅是因为她的出身，现在恐怕就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上了。

果然，听到这话，太后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

若说别的自己自然是有办法好好训斥她一番，可是刚刚楚怜字字句句，却是在为黎明百姓着想。若是自己不赞同，岂不是说自己身为天玄国一国的太后，不将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吗？

“好！”一声赞叹从门外传来。

众人一惊，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已经从门外跨了进来。

齐齐跪下，皆是高呼万岁。

皇上面上笑意正浓，缓缓落座，慕谦嫡柔声道：“皇弟，这位便是你过门的另一位吗？”

这话说的十分微妙，楚怜在谦王府乃是一个妾，若是娶妾过门，是没有这样说法的，可是若直接说是纳妾，却又有些明晃晃的贬损之意。故而慕谦嫡用了个绵软的法子。

慕谦倾不疑有他，点头答：“正是。”

慕谦嫡随即面露欣慰：“没想到朕居然能从闺阁女子中听到这一番忧国忧民的话，楚姑娘身在闺阁，却心系天下，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楚怜本就性子耿直，听不懂宫中弯弯绕绕的说法。听到太后问自己一件，便是老老实实有一说一，却没想到居然引来皇上的一番抬爱夸赞，楚怜不由得低头面露羞赧。

“重重有赏！”

木萧萧正准备看楚怜出丑呢，眼看冒出来一个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就夸奖了一顿那个青楼贱妾，现在居然还要给他赏赐！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慕谦嫡和慕谦倾四目相对，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确认了什么信息。

见到弟弟微不可察地点头，慕谦嫡就随即朗声一笑，道：“皇弟难得进宫，就不要再舍不得自家的美人了，不如来朕宫里对弈一番，我兄弟二人可是好久没有一比高下了。”

“臣弟遵旨。”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走出太后宫中。

已经御书房，慕谦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慕谦倾墨色的眼眸一沉，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木嵩然如今在朝中私立派系，结党营私，已经远非一朝一夕，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即便如此，你要迎娶木萧萧借以调查此事，那个楚怜，你又为什么要娶进门？”慕谦嫡皱眉，虽然刚刚自己依了自家弟弟的意思，抬了那楚怜几分，可是归根究底，自己也不认同这样一个青楼女子留在自己如此优秀的弟弟身旁。

“皇兄不觉得，她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慕谦嫡皱眉：“皇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朕？”

慕谦倾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异色，如今并不是透露此事的时机，等到事情真的查清楚，再告诉皇兄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