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身影像是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楚怜屋子的屋顶上。
慕连城打算吓一下那丫头。
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一个老婆子的怒喝声。
“手不许扶着,水要是洒出来一滴,今日的晚饭就别想吃了!”
只见楚怜头上顶着一个茶盏,正面色紧张,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王爷刚刚把自己贬为通房,这边王妃就派了宋嬷嬷前来,美其名曰是教导“通房”的规矩,实则是变着法欺负她。
成了通房,就是不折不扣的下人。
要打要骂,也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茶杯里盛着的乃是滚烫的开水,透过茶盏,她只觉得头顶也被烧的滚烫,像是个上万只蚂蚁在自己的头上爬着,自己还要屏息凝神,挺胸抬头地往前走。
难度可想而知。
更何况水一凉,宋嬷嬷马上就换新的滚水。
几番折腾下来,楚怜的头皮已经隐隐发红,显然是有些受不住了。
眼看着也快要到极限了。
“继续走!停下来就不许吃晚饭。”见到楚怜的步子放缓,宋嬷嬷一双尖细的柳眉倒竖,一张尖刻的脸挤眉弄眼地威胁道。
虽然按照本朝的规矩,府中的女子凡不是正式,一律叫做姨娘,故而虽然楚怜还是盯着“姨娘”的头衔,但是姨娘也分三六九等,通房,明显是当中位份最低的。
王妃身边的萍儿姑娘可吩咐了,一定要“好好”教教这位通房规矩。
“快点快点,你的脚是断了吗?”她尖着嗓子叫道。
一旁的珠珠看得心疼:“宋嬷嬷,我家主子本就体弱,前些日子还生了病,这罚我替她受不行么?”
“你替她受?”她冷冷一笑:“那也行,不过珠珠姑娘,你也说了,这楚姨娘乃是你的主子,你主子顶的是茶杯,你顶的当然不能是茶杯,否则别人会说我的尊卑不分,到时候如何是好?”
“你既然想要替楚姨娘,就只能顶那个。”
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乃是用来烧水的铜壶。
“宋嬷嬷别生气,珠珠是闹着玩的。当不得真!”楚怜连忙开口护住自己的丫头。
滚烫的水尚且如此磨人,若是烧水的铜壶,更是要烫上十倍。
若是珠珠真的顶上去,整长头皮想必都要被烫掉了。
宋嬷嬷刚想开口。
“啪——”
她一愣,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打到了。
扭头一看,周围一切都很正常。
摇摇头,大概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正打算继续管教楚怜,“啪——”身上又是一处被什么东西击中,这一次比刚刚痛了不少。
“谁?谁?谁在打我?”宋嬷嬷像一只受惊的母鸡,警觉地看向四周。
却发现所有人都无辜地看着自己。没有一个人看起来可疑的样子。
“是不是你这个小贱人?”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又粗又短的手指,指着楚怜破口大骂:“老娘罚你,你还敢不服气偷袭我?”
“啪——”猝不及防的,又是一下。
这一下又比刚刚的那一下又重了许多,宋嬷嬷正准备痛骂楚怜,顿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她气得暴跳如雷:“是谁?是谁?那个天杀狗娘养的混蛋王八蛋畜生,竟然敢对老娘动手,嫌命不够——”
不等她说完,她就觉得喉咙一阵腥甜,下一秒,不论自己怎样用力扯嗓子,都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气得上蹿下跳。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不知情的人只见到宋嬷嬷举止怪异,像是身上爬进了蜘蛛一样。个个均是低下头,僵着脸掩盖面上的笑意。
楚怜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几乎要忘了自己头顶上还有一盏茶盏。
试探着走上,她开口关切道:“宋嬷嬷,你还好吧?”
“别别别!别过来,别过来,你别过来……”她连连后退几步,极为惊惧地看着楚怜,像是活见鬼一般。
该死,这个小贱人难道会巫术不成?
她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刚刚难道是鬼打的自己吗?
随后,如同接连不断的石子密密麻麻地打在宋嬷嬷的身上。如同一阵暴雨一般的密集,打到几处关节更是让她冷汗直流。
她只觉得自己几乎要痛的灵魂出窍了。
嗓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叫又叫不出来,只是张大了嘴,极为痛苦的样子。
“嗖——”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块烂泥,直直的飞进了她长的圆圆的嘴里。
宋嬷嬷再也忍受不了,逃也似的往外面跑、
哪知道,走下楼梯时一个不稳当,直接像是个球一样滚了下去,恶狠狠地摔了一口狗吃屎。
“咯噔!”两颗大门牙更是被直直的磕断。
噗嗤一声。
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
这个宋嬷嬷是仗着自己是个老人,在府里作威作福多年,大家都是敢怒不言。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怨气。
刚刚看见她这么狼狈的一面,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
笑,是会传染的。
一个人笑了之后,接连不断的,大家一个接着一个都笑了。
想到刚刚那滑稽的场景,连楚怜都忍不住笑的乐不可支。
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光从侧面照过来,恰到好处得照在她的侧脸上,皎月一般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暖意融融灵动到了极致的脸。
慕连城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回过神,楚怜已经带着珠珠进了屋。
“姨娘你快些歇歇,我去管家那儿要点药膏,赶紧给你摸上。”珠珠面带忧色,等宋嬷嬷回过神来,还不知道又要想出什么花招,自己还是赶快去找药为宜。
不等楚怜开口,她已经推门出去。
门晃了两下,又开了。
这个珠珠,行事总是这么风风火火,出门连门都不带上。
楚怜起身,刚想关门,却结结实实撞在了一个颇为厚实的胸膛上。
下一秒,那人伸手抚上自己的背。戏谑地笑道:“小娘子,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触电一般弹开,楚怜抬头。
眼前的人一身金丝软靴,紫色流云锦袍上,印着百鸟富贵图,腰上还佩戴着一个白玉镶金双绺坠子,整个人风流倜傥,英俊非凡。
“你?是那天晚上来府里偷盗的小贼?”
“嘻嘻,”不知道为什么,慕连城看见眼前的人,心情就特别好:“你怎么才认出我来,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