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大的书房，一个身影呆呆地站着。瘦小纤弱的样子让楚怜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姑娘，黑色的影子投在地上，倒下一片朦胧。
连楚怜的心，也朦胧了。
她忽然想起，那日慕连城对自己说的话。鼓起勇气：“王爷，楚怜有一件事不明白。”
“说。”
“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娶进谦王府。”
慕谦倾墨色的瞳孔微微一荡，就四散开去。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方管家：“王爷，宫里来人传话，说皇上请您进宫一趟。”
“走吧，随本王进宫一趟。”说完，慕谦倾不等楚怜的反应，就提起她作势一并要走。
皇宫位于京城的正中心偏南，而谦王府位于东南方，距离并不远，往日里走路也不过半个时辰，今日慕谦倾带着楚怜，乘坐的乃是马车，只消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就到了。
还没等楚怜反应，自己同慕谦倾已经被一路领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慕谦嫡正一身黄袍端坐着批阅奏章，见到楚怜，他显然有些诧异，似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自己找皇弟来乃是商量正事，他带着自己府上的小妾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皇上——”慕谦嫡身边的公公瓮声瓮气：“皇后娘娘说是熬了碗燕窝粥给您送来。”
皇后进门，见到楚怜也十分诧异。
御书房是男人商量正事的地方，怎么会有楚怜一个身份底下的妇道人家在？再扭头，一看皇上面上的神色——皇后毕竟和皇上同床共眠多年，两人早就心意相通，立马就反应过来了皇上的意思。
她微微扭头，像是才刚刚见到楚怜一般，露出惊讶的神色：“呀，楚姨娘怎么也在这儿，真是巧了。”
说完，她上前拉住楚怜，似乎一见如故：“我命花房熏了几朵莲花出来，刚刚花房传来消息说是花已经开了，正巧今日楚姨娘来了，不如同我一道前去看看？”
说着，不等楚怜答应，她就一把拉住楚怜，硬是把她拖走了。
见到皇后带着楚怜离开，慕谦嫡才松了一口气，随即皱起一双剑眉，语气略有责怪：“皇弟，你也太不像话了，什么人都往御书房里带！”
“她不同。”
“不同？有什么不同，你别告诉朕，你真的喜欢上她了？”慕谦嫡挑眉：“你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妾就算了，难道还要在这棵树上吊死吗？”
慕谦倾墨色的瞳孔微微波动：“皇兄曾经问我，为何要纳她为妾，正巧今日，她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所以呢？”挑眉：“你打算告诉朕了？”
沉默了片刻，慕谦倾沉吟道：“王兄可还记得，九年前的那一仗。”
九年前，敌国来犯，当时慕谦嫡刚刚上位，朝中无人服这个少年皇帝，竟然没有一个将军愿意出面领兵出战。
十五岁的慕谦倾站了出来。少年气盛，鲜衣怒马。
他率领十万大军，一举收复多座边境被攻占的城池，一直到最后，在绝壁山巅，他和叛军将领一战高下，自此身中寒毒，足足九年，他都饱受寒毒困扰，自此退居幕后，再也没有带病出征。
“我一直没有放弃解寒毒，一直到几年前，我找到天下第一神医孙夜渺。”顿了顿，他继续道：“孙神医在仔细看过我身上的毒之后，他说此毒不可解。只可渡”
“渡？”慕谦嫡反应极快：“所以，你是想渡给楚怜？”
慕谦倾点点头：“木萧萧嫁给我目的不纯，若是留她一家独大，未免后院起火。而楚怜，反正需要她留在我身边，所以就索性一道娶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慕谦嫡点头，随即又不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动手渡毒？”
“一则孙神医还在闭关，二则此法还需要准备一些药材，还需待到时机成熟。”慕谦倾道。
“原来如此，”点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什么，慕谦嫡眼神忽然一凛：“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你打算把此事也一并告诉那个楚怜？”
“嗯。”
“你疯了不成，寒毒之苦连我都未必承受得住，若是被她知道了，还会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他皱眉，继续道：“虽说抓起来绑着也是个法子，但是毕竟麻烦，你还是瞒着的好。”
慕谦倾像是在思索什么，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瞒着她，也许是个更大的错误。
“好了，此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朕还有一些事要和你讨论。”慕谦嫡挥挥手，示意此事就此揭过不提。
御书房里，两人开始了密谈。
而楚怜则跟在皇后身边，很是郁闷。
这个皇后娘娘给自己的感觉虽然不像木萧萧那样充满恶意，却还是有一种冷漠疏离的高高在上之感。偶尔的言谈举止，无不透露出她身为皇后的自信和高傲。
虽然还不至于让人讨厌，但是也让楚怜有些透不过气。
“楚姨娘，我们下一盘棋如何？”走到一处亭子，皇后突然张口提议：“楚姨娘，你会下棋吗？”
连绵灿烂的景色之中，于流水畔，赫然立着一座四角飞起的亭子，小巧精致。石凳子上赫然摆着一副如琉璃通透晶莹的玉石围棋子。
楚怜不愿多事，本来都准备好托词说自己不会，听到皇后的话，忽然改变了主意。
实际上，琴棋书画，棋是她唯一擅长的。只因为其余三样学习皆是耗资不菲，只有下棋，只要一副棋子就可以。
本只是想借机多踩楚怜几脚，却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这让皇后有些微诧异。
“既如此，请吧。”扶手比了一比，就示意楚怜坐下。
皇后执白字，楚怜执黑子，两人各占一边。
“楚姨娘，我自幼师从大家，对弈多年，不如我让你五子如何？”皇后微笑。
一般下棋，高手之间最多是让半子，而在棋艺学堂，哪怕是师傅和学生对弈，也不过让学生三子，而皇后居然让出五子，看似谦和，当中却也有着颇为不屑的含义。
楚怜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憋着一口气：“若是皇后娘娘让楚怜五子，楚怜觉得，赢皇后娘娘十子才算赢。”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非但不要送的这五子，自己还反送皇后五子。
楚怜语气笃定，眼神炯炯。
她有信心，她一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