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上，早就挤满了三五成群的人，密密麻麻的人头黑压压的一片。

木嵩然作为朝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平常百姓连见都见不到一面，这样活在戏文里的人今日居然要当街问斩，百姓们自然奔走相告，万人空巷前来看这个大热闹。

楚怜跟着慕谦倾，自然不必挤在人群，而是站在行刑台边。

按照天玄的律法，此等勾结党羽，贪污国库的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但是出嫁了的木萧萧本不能再算是木家人，本可以逃过一劫。奈何她偷帮自己的爹爹私藏账本，犯有共谋之罪，故而也这能沦落至此。

当然，哪怕木萧萧真的没罪，慕谦嫡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罪臣之女呆在自己最亲的弟弟身边，日日共眠的。

“孙监斩官，稍安勿躁——”慕谦倾突然开口，声音清朗。他抬步慢慢走近，附身凑近监斩官的耳边，似乎低声说着什么。

随后，监斩官点点头，朗声道：“谦王爷高抬贵手，特赐罪女木萧萧免除问斩之刑，改为毒酒一杯。”

听到这话，围观的众人皆是露出赞许的表情，百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木萧萧身为原本的谦王妃，慕谦倾若是任由自己的枕边人就这样身首异处，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心寒，而改为毒酒一杯，相较而言就显得有情义了许多。至少保留了她最后的尊严。

毕竟木萧萧身为罪臣之女，也不可能真的免除她的死刑。

木萧萧此刻身穿白色棉布囚服，头上免冠脱簪，早就没有了往日原本的名门淑女得体华贵的打扮，短短几日被囚的日子，就已经让她变成了一个皮肤粗糙，面色黯淡，毫无光彩的妇人模样，原本的傲气也早就消失不见，甚至以为在牢里呆着的关系，她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

一杯毒酒就这样被呈了上去。

见到酒，木萧萧自然极快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曾经也用这个法子赐死过不少违背污泥她的人。

双手被反绑，她疯狂地挣扎：“我不喝，我不喝……”

“这……”孙监斩官有些为难，皱着眉，若是寻常的赐毒酒，他会毫不犹豫地命下人直接强行灌酒。可是此人毕竟是曾经的谦王妃，如今谦王爷又站在自己的身旁，这原本的夫妻二人感情究竟是如何他也不甚清楚。若是处理不当，得罪了这位炽手可热的王爷就得不偿失了。

他刚刚犹豫着想要请示慕谦倾。

却见慕谦倾抬脚，就带着楚怜一道朝木萧萧的方向走去。

一双暗金描边的绣花软底靴赫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抬头，正是慕谦倾。

木萧萧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还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随即见到一旁的楚怜，她的脸色几乎在瞬间变得极端难堪——楚怜，又是你，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

“走到今日，都是你咎由自取。”慕谦倾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不要，不要王爷！”木萧萧一听，连忙转而朝着慕谦倾哭诉：“王爷，都是楚怜那个贱人害我，都是楚怜的错！”

“本王改赐你鸩酒一杯，已经保全了你最后的尊严。死后，亦是让你以王妃的仪制下葬。”

一听这话，木萧萧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无可挽回，转而扭头，朝着木萧萧破口大骂：“楚怜，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你喝了我的药，反正你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你休想坐上我的位置，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贱人，婊子……”

木萧萧越骂越来劲，最后竟然站起来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灌下去。”慕谦倾的声音里已经有了隐隐的恼意。

行刑官一听这话，一把掰住慕谦倾的下巴，就把毒酒往她的喉咙里灌。

“谦王爷！”木嵩然虽然是个老奸巨猾的，此刻也忍不住动容。

“木相有话说？”

“成王败寇，木嵩然没有怨言。但是有句话想送给王爷。”

“哦？”慕谦倾淡淡开口：“不必了，既然是手下败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王爷如此厚爱此女，早晚酿成大祸。”

“行刑吧。”慕谦倾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淡淡吐出几个字。

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随着落地。

楚怜从没看过这样的场合，自然有些吃惊。随即感到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住了自己的手，暖意源源不断传来。

“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你只见到他血溅当场，可木嵩然贪腐之巨，你想想受到危害的百姓，就知道这就是他罪有应得。”慕谦倾的声音平静而决绝。

“王爷，人太多了，消息止不住。”慕三忽然上前，低声开口。

消息？

木萧萧刚刚在刑场之上破口大骂，还说楚怜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子嗣，此事若是传到宫里那位的耳朵里，恐怕又要起波澜。原本自己想把此事给压下去，可是确实大庭广众，百姓实在是太多，自己也只是抱着三分试试看的心思。

罢了，他挥手，既然拦不住，就随它去。

楚怜一怔，没有反应过来。随即看见周围百姓看着自己别有深意的眼神，她也明白了过来，那日被绑，自己被木萧萧强迫灌下毒药，此后的确有隐隐的小腹坠痛，现在想来，应当是真的。

“请太医来府里一趟。”慕谦倾开口。

太医诊断一番之后，证明木萧萧说的并不是谎话。楚怜确实被下了重药，也确实很难怀孕了。

想到那夜床上的一抹鲜红，不知道为何，心隐隐刺痛起来。

“笃笃笃——”门外忽然来响动，方管家迈过门槛进来：“王爷说这身衣服给楚姨娘，请楚姨娘明日穿。”

楚怜打开，是一身清爽利落的月牙白束腰坎肩衫，样式简单，剪裁大方，相比较于往日柔美娇艳衣裙，看起来还有几分英气。

此刻的太后宫里，一干丫头婆子跪了一地。

“混账！居然不能生育，那还要她干什么！”太后的声音怒不可遏。

一旁皇上的眼中也颇为深幽：“母后放心，此事儿臣定会为皇弟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