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眸前刺眼的温度让李安夏好生难受,她皱紧了眉头,忽的睁眼,大把大把阳光涌入眼眶。她不禁抬手遮了遮,却觉何物从身上微微轻滑,低眸便见一袭雪白色袍子正严实地覆盖于身,她不由得愣了一愣,良久才发觉这披风的主人正是那梧桐树下静品书香的翩翩公子。又是这阵清幽的香气,从披风中不着痕迹地袭入李安夏鼻中,但她似乎不再排斥这个香味,更不会像从前一般稍微一接触便被熏得头昏脑涨。若细细斟酌几分反而觉着有些好闻。
莫非是自己不讨他了?可他还是白景,还是那个跟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为伍的白景,或许他们永远也不会成为朋友。
白景正关心着手中的书物,不巧注意到李安夏匆匆跑出来,她略过梧桐树下的他一声招呼不打地朝院门外奔去,他正诧异,待无意间瞟见她眼角淡淡的晕红后便清浅一笑,任由她去。
李安夏离开未有多久白景便察觉到梧桐树上多出个身影来,那人怀里抱着一把剑,一袭黑衣正双手抱肩望着方才李安夏离去的方向,随后将视线落在白景身上。“你对这女孩动了情?”男子望着树下的白景,饶有兴趣问道。
白景没怎么在意男子的话,“此事与你无关。”
“啧。果真稀罕,白景啊白景,你不是向来不近女色的么?如今竟对这么一个丫头动了心。不过,她长得的确好看,比我见过的女子都要美上千倍万倍。”那人摸着下巴不知在斟酌什么,却见白景手指微微动了动,那人便像被什击中般从树上摔下来,疼得他皱紧了眉头,他望着方才击中自己的石子,埋怨:“不就是说两句,至于么。”
白景无趣搭理他,向内殿走去。“你只需管好自己便好。”
“嘁……”
李安夏慌慌张张只顾埋头奔走,全然不顾前方是否有阻物,只在下一秒她便一头撞进什么人怀里。她抬头,望见的正是她此刻最不想见的人,她掉头便朝反向逃跑,不巧那人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囚得死死的。
“为何见我就躲?”
李安夏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声下气从嘴里吐出一句,“我没有。”她眸子里默默含了些莫名的悲伤,忽然发觉他从身后悄悄环住自己腰际,楼地格外小心翼翼,好似怕惊着她似的。李安夏脸唰得一下通红,烫得她自己都感到不安。
“不是说今后有何事皆会告知我的吗?为何又独自一人承受?长明,我愿意成为你的依靠。”陆长空话语间极其认真,他的拥抱负载大多情感,压得李安夏呼不上气来。她喜欢这个拥抱,却也很怕这个拥抱。李安夏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这其中也不经意间混进了她的呼吸,互相交错,不清不楚。
“三公子……”李安夏有些躁动,却被陆长空楼得更紧,“长明,便如此陪我待上几刻罢,我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他垂了垂眼眸,续问:“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我总感觉你同我疏远了许多?”
李安夏小心挣开他的怀抱,面向满脸愁意的陆长空,“我无忧亦无虑,何来痛苦经历?我日日夜夜思你念你,何来生疏与忘却?”李安夏未逃离面前人的视线半分,她诚诚恳恳真切道出的心意却让陆长空依此怔了半晌,只她这一语便掠去了他近来所有的忧思。只见他俊朗的面庞上立即涌现一抹勾人心魄的笑,似那暖阳恍然照进李安夏的心底。
“是我多虑了。”他无意间瞟见李安夏腰际通透夺目的玉铃,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亦是欣喜。“你一直戴着这玉铃?”
“这可是陆家三公子赠予我的,怎敢不随身携带?”
他宠溺番抚了抚对方的头,“贫嘴丫头。”
“对了。明日陛下携臣子们前去狩猎,我也一同随驾,你可跟着?”
“你们大男人之间的游戏我一个女子一同跟去岂不会扫了你们的兴?”
陆长空故作疑问,“噢……”他故意拖长尾音,戏谑笑道:“那上次我同太子殿下前去狩猎,起初不愿跟去结果玩得比我们都欢的是何人啊!”
李安夏眸眼一羞,“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呵!”
翌日。
李安夏本心情大好,不想却因为一个人而损去大半好心情。
“爹!您没告诉过我她也会来啊!”慕清竹双目怒视李安夏,还不忘埋怨慕链。
“休得无礼!”慕链朝李安夏恭敬作揖,“小女年幼,
说话不知分寸,冲撞了公主殿下还望公主海涵。”
“若所有人冲撞了我都如都尉大人所言一般一句年幼便可一笔勾销,那岂不是人人都认为本公主好欺负了?”
“这……”
“慕大人,长明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只望大人可好生管教慕小姐,今日好在是长明,若是圣上,可并非是一句年幼便可草草了事的了。”
“公主所言甚是,下官定当谨记在心。”
李安夏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她只想早些去寻陆长空。“那长明便告辞了。”
“公主慢走。”
临走时还听见慕链斥责慕清竹的声音,李安夏也不是故意强人所难,而是觉得慕清竹大幼稚了些,一点分寸也不知晓。
“三公子!”
“长明你来了!快!瞧瞧我给你挑得马儿!”
李安夏打量一眼陆长空牵来的棕红色马匹,强壮矫健,一看便知是匹好马。她轻车熟路地跃上马背,抓紧疆绳便鞭策马儿前进,尘土飞扬,她就这般迎着暖风任由其打在自己脸上,这种驰骋天地之间的感觉煞是舒坦。她勒紧马绳准确无误地停在陆长空身边,笑道:“甚好!”
陆长空瞧她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按捺不住心情,找来一匹马凌驾其上,扬长追去。“我们比赛,谁射得猎物多就胜!”
“好啊!”
“输了别哭鼻子。”
“才不会呢!”
天地之间,马蹄声好似踏碎天际,仿佛那挂在天边的绵云时刻会坠下。丛林绿荫中迅速穿过两个身影,飞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她便如此乘着疾风穿梭在一片片绿荫之中。李安夏尤其享受这种迎风而去的似飞入云霄之快感,特别是和喜欢的人一起。
“陛下,您瞧。”江储文指着远处策马而去的两个身影迅速将一旁的李钰吸引过来。
“这俩孩子倒是活得自在。”
“臣瞧着今日的长明公主倒是一改她往日的风采。平日里公主寡言少语,本以为公主只喜好舞文弄墨,如今看来,着实像自草原上长大的不俗女子。”
李钰闻此眉头稍稍敛了敛,日光尖毅却不多言半句。
“陛下,丞相求见。”小宦官一声叫唤打乱了李钰的思绪,他重又坐回棋案上,“见。”江储文望着远
处有些发怔,直到李钰唤他坐下他才回过神来。
“臣参见陛下。”白景稍稍弯腰作揖,余光不自然落在江储文身上。“江大人。”江储文点头回礼。
“免礼。今日朕玩心大起还唤丞相前来陪驾,可有难为丞相?”
“陛下说笑。能随王伴驾是臣之幸事。”
江储文见缝插针,“陛下这岂能算得上为难丞相。臣听闻丞相可习得一身好武艺,以一敌十实乃绰绰有余。”
“哦?”
“江大人言重。不过是打小随同师父学些皮毛罢了,不足挂齿。”
“哎……丞相怕是太过谦逊了。我可听闻丞相的武艺与陆大人相比只有过而无不及呢。宫里人都把丞相夸得举世无双了,丞相不如趁着今日闲来无事露上两手?”江储文瞧白景的眼神过于诡异,他又步步紧逼,好似存心找他麻烦似的。
“是啊丞相,江大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丞相还执意拒绝?朕倒也想见识见识这名贯整个望都城的初融公子武艺有何等高强。丞相莫不是不给朕这个面子?”
“臣不敢。”
他话音方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一旁待卫鞘中的剑,寒剑出鞘之声好似雷鸣破耳憾声划过,那处锋芒便随著白衣的箭步骤然如闪电般涌现在竹林的绿荫之中。白衣手中的剑时而刚若磐石坚不可推,时而却又柔若筋绳醉意缠绵,这一套引人入胜的剑法便被那束白衣淋漓尽致挥洒而出。
漫天飞叶之外,只见一身着白裳的绝色女子正骑在马上痴痴地望着,许是那天下无双的剑法吸引了她,抑或是那舞剑的人让她移不开视线。不过一叶之隔,她便觉得相距甚远,她亦不知此情此景两抹白衣竟相融地似同一幅绝美画景,妙哉!
“长明!”陆长空本在画景之外,他只是望了一眼,便匆匆将画中人唤了出来。
李安夏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被惊得打了个颤,她立刻转移视线,勒马回望身后她真正应该放在心上的人。
“你瞧!我抓到两只兔子!如何?可认输了?”
“输便输罢,论箭术我自然逊你三分。”
他爽朗一笑,这便拽上她马匹的疆绳领着她离去,“走!我们再去别处瞧瞧!”
二人身后的白衣骤然顿了一顿,蓦地将视线落在两人远去的背影上,眸中含杂千万道不清、诉不楚的思绪。不巧,陆长空回望那一瞬正好与他目光聚在一处,那带有些许故意的眼神白景并不想多加揣测。只是什么人似乎已经将他看作敌人了。
他视线别处去,这便又扬袖舞剑。
“三公子!,三公子!”李安夏本与陆长空同行,不知怎的渐入这座林子便不见了陆长空的影子。她独自驾着马匹游荡在这寂静无人的林中,迷茫前进。阳光射进绿荫,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四处张望着,唤着那人的名字,却迟迟不见那人的身影。隐隐约约中,身旁的灌木丛时不时沙沙作响,她警觉地四处察看,却全无半分收获。千均一发之间,只见一道寒光破开日光朝她袭来,她下意识跃身跳下马这才躲开这飞来横祸。
还未有喘息机会那蒙面的黑衣刺客又提剑刺向她,紧接着原本安好的绿丛中又跳出几人,持着明晃晃的刀剑朝她步步紧逼。只是李安夏未做些动作,那些人也未敢轻举妄动。倏然领头的人抬剑朝她那处劈来,便觉肩下一阵剧烈刺痛,随后素白的衣裳上就闪出一道血痕。李安夏好看的眉头骤然蹙了一蹙,她没顾得上此些痛楚,扬起步子就连忙避开下一道寒光劈下。
但……这些刀剑所向并非直击她要害。这些人的目的似乎并非杀她灭口。
李安夏目光忽的一转,一群身着黑底色、红条相间其中衣裳的蒙面人马持剑而来,黑衣刺客们均是面面面相觑,随后两干人马就蹊跷地互相厮打起来。只是很快黑衣刺客们就因为人数上的差距而败下阵来,落荒而逃。李安夏正恍惚,却见迟后的黑红衣裳刺客又不约而同一齐蜂拥上来,抬剑便朝她肆意刺来。
看来这群人是真的来要她的命的。
她眼疾手快驾上马匹便策马逃离,却见那群人不加思索地紧跟其上,他们追得甚是紧迫,任李安夏如何想尽办法也摆脱不了。不经意间她竟被逼到悬崖边际,眼前是敌人的兵戒相向,身后便是万丈深渊。李安夏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论落到这个地步,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取她性命。
她趁其不备拔出身后的弓箭,拉开箭弦便放其射去,不知不觉刺客已被她剿灭干净,正当她欲拔箭夺去那最后一人的性命时手里却抓了个空。她手心里的汗水悄然顺着指缝一丝一丝滴下,落在石子上染出一朵朵无色的花形。她有些恐惧地望看倒在眼前的尸体,竟如此可怕,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本不愿如此,只是上天硬逼着她走这条路。
“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取我性命?”
那人只用着尖毅的目光仇视她,好似一只野兽要将猎物活吞一般。李安夏眼望着那人一点一点提步朝她过来,她亦一寸一寸后退,她的脚跟已悬空,正当她要接受死神的降临时,那人却停了步子。
“住手!”慕清竹不知从何处现身而来,指着那刺客叫嚣。“你好大的胆子!胆敢不听本小姐的命令!竟敢杀人!我告诉你小心我父亲……”她话说到一半就被那人用刀架住脖子,她吓得瞪大了乌黑的眼珠子,上下打量那人的着装,口中颤颤巍巍吐出这么一句:“你……你不是父亲的手下?”
那人眸间一个锋利,眼见他要拦刀下去,李安夏纵身跃上马将他推下山崖。慕清竹方松了一口气又见那人紧紧抓着崖壁,全身悬在空中,她一愣,又听到刺客苦苦央求。“姑娘……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吧!”
“你方才还要杀我呢。”
“各为其主,我也是迫不得已,求求你姑娘……救救我吧,我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我不希望女儿从小就没有父亲。”
慕清竹皱了皱眉,探头瞧了瞧。
“姑娘,你体谅体凉我,求求你救救我,来世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姑娘。”刺客一只手未抓稳险些落下去,崖壁的沙石粒粒随力坠下,他的手亦随之一寸一寸滑下,便见那人苦求地愈加猛烈。慕清竹心头有些软下去,不禁抬步缓缓过去,只是动作间依旧犹豫不决。
“姑娘救命!”刺客手中囚紧的救命石头刹时支撑不住脱离土壁,他便随着重力瞬间坠下。慕清竹眼疾手快两步并作一步一把拉住那人。
李安夏眉头蓦地一敛,“别救他!”
说是迟那是快,慕清竹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上的力突然加重,崖下的人纵身一跃便跳上去,她大吃一惊,方想起来要逃开却见那道寒光如飞箭般迅速向她逼来,她本以为小命不保,就连接受死亡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却在这万分危急时刻什么人挡在了她面前。她眼睁睁望着那把寒剑无情地刺入那人心口,白净如雪的衣裳在那处染上鲜艳的红色,煞是不和。
李安夏喉咙一咸,便立即涌出一股鲜血从口中倾泻而出,那一剑似剥开她心脾般疼得她撕心裂肺,身体像被抽空一样软绵绵的,随后便再也站不住脚跟狠狠摔下去。
“卿儿!”眸中模糊地闯进一束白裳,他像发了疯似的朝她奔来。
是白景啊!可是……他为何会知晓我的小名呢。
她也没有力气再去思索这些问题,再之后,她耳旁就是一片死寂。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