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弦正要上马车,忽然听冷烨惊喜的说了一句:“女神你看!弦歌回来了!”
苏夜弦心头一喜,怔了怔,忙扭头一看,果然见到南弦歌正往王府这边来。
只是他低垂着脑袋,步子迈得很慢,也看不到他现在是何表情。
不过对于苏夜弦来说,现在什么都不是很重要,只要南弦歌平安回来了,那一切都是可以先放一放的。
她急忙小跑着来到南弦歌面前,急切的唤了一句:“师傅!你忽然间去哪里了?都快急死我了!”
南弦歌听到她的声音,这才猛然一惊,戛然止住脚步,缓缓抬起头。
蓦然间对上她带了焦灼的眼眸,他眸光微漾,神情间闪过一丝异样,半天才在脸上迟钝的展开一个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容。
“我……”他迟疑着,好像并不是很愿意提及自己匆忙离开的原因,隔了一小会才慢慢说道:“我昨日被噩梦惊醒,便忽然很想去看看母亲。”
苏夜弦心中微微一动。
乍听之下,这个理由真是十分奇怪,还十分牵强。
可再细细看他的眼睛,除了有几分黯然与哀伤,并无半点闪烁,可见他去祭拜生母该是事实。
只是她有些不太明白,究竟南弦歌是梦到了什么,才会让他那般急迫的离开,只为去自己生母坟前祭奠一番。
联想起他曾落魄,这才会有秋娘相助一事,想必南弦歌之前也必然是经历过一些令他终生难忘的悲惨事件吧?
而这件事,肯定与他母亲的死因有关。
可如今他虽安然回来,神情间却是少有的落寞和悲哀,苏夜弦自然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去追问他的过去。
或许这段过去是他最不愿面对的心病,不被人提及才是对他最好的。
她只抱住他的胳膊,如同在自己亲哥哥身边撒娇一般带着他往王府里走去。
这一幕让跟在旁边的冷烨微微有些异样。
他明知苏夜弦只是将南弦歌视作亲人,并无其他情感在里面。
可看到她这样主动的挽住南弦歌的手臂,冷烨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是妒忌的。
虽然明明他并没有妒忌的资格。
苏夜弦边走边轻柔着声音说道:“不过是一场噩梦,梦中的东西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过去了的,师傅不要太过于在意。”
南弦歌出神的望着她抱住自己胳膊的双手,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他乌黑的眼眸微微颤动着,理智想要让他抽/出自己被她抱住的胳膊,可不知为何,那只手却好像不受他自己控制一般,迷恋的不想动弹,竟就这样安然的由她抱着。
“我时常会这样……”他清亮柔软的声线自苏夜弦头顶缓缓传来,言语间透着显然的悲凉:“也许是母亲离去时太过悲惨,所以不论我如何想要忘记,那些记忆都会如跗骨之蛆一般,每每梦到,总会令我头痛欲裂,只有在母亲坟前,才能让这种痛苦减轻几分。”
苏夜弦抬眸看他一眼,见得他说起这段话时,脸色竟又苍白了几分,不由心中一痛。
他这样神仙一般的人,配上这副带了恐惧和悲哀的神情,显得格外脆弱,叫人心生怜惜。
想来他的母亲并非正常死亡,多半也是遭人所害。
南弦歌现在这种状态,可以说是心理上的原因。
母亲悲惨离世的一幕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宛如一个指令,只要稍微有些什么暗示,就会触发那段指令,令他像病人一般饱受煎熬。
这样的南弦歌,令苏夜弦既担心又心疼。
认识南弦歌这样久,她竟从未发觉他心底埋藏着这样黯然的伤疤,她这个徒弟当得是何其的失职。
苏夜弦试探着开口道:“师傅,不如让子轩替你看看?也许他可以帮你。”
南弦歌摇摇头:“我这既不是病又非中毒,子轩虽医术过人,却也难为无米之炊。”
其实苏夜弦想说,他这也是病,只是他这病病在心上,需要的是心理医生。
只是如今这个时代,哪里来的什么心理医生呢?
再则,南弦歌如今这个反应,也恰好证明他确实心中压抑,因为有心理病的人大多都是拒绝看医生的,总觉得自己是正常人,不想被旁人当成病人看待。
也许在这个时代来说,南弦歌这种情形真的不是病。
可苏夜弦却明白,心理上的病其实比身体上的病更为令人忧心。
有多少人是因为心情压抑而渐渐患上抑郁症的?
又有多少人是因抑郁症而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以南弦歌做个噩梦都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来看,他显然已被那段记忆折磨得不轻。
“师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苏夜弦问。
他道:“好几年了,母亲过世那年不久,我便常常会做噩梦,后来我潜心于琴艺,慢慢的便没有如之前那般勤密,只是偶尔会梦到。”
他们正这样说着,迎面却见到正大步走过来的白子轩。
他跟苏夜弦打了声招呼,又朝冷烨扬了扬下巴:“冷烨,你这会没什么事吧?”
冷烨摇头:“没有,干嘛?”
白子轩道:“那你去照顾一下煜书,我要出门去买些药材,晚上试着替他驱蛊。”
冷烨诧异的看着他:“今晚驱蛊?你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白子轩摇头:“金蚕蛊哪里是这么容易驱除的,只是今晚便是月圆之夜,但凡是蛊毒,多半便是十四,十五发作得厉害,我得先想些法子帮他过了今晚这一关,否则他的身体会被摧毁得越发厉害。”
冷烨闻言,吓了一跳,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忙道:“难怪以往每到十五他都疼得格外厉害……原来这蛊这么邪门?”
他也不啰嗦了,忙催促着白子轩:“那你快去,煜书有我看着你放心好了!”
白子轩点头正欲离去,不经意的瞥了南弦歌一眼,不由微微皱眉,问了一句:“弦歌似是身体不适?”
苏夜弦正欲说明一下情况,南弦歌却先一步说道:“没事,大约是昨晚夜里太冷,我又在室外林子里待了一夜,所以有点感染了风寒,你先去忙吧,煜书的病情不能耽误。”
白子轩神情莫测的打量了他一番,缓缓吐出两个字:“风寒?”
但他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很快便与他们擦肩而过:“那我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