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歌却只是笑笑摇头:“不用了,子轩为了安煜书的事已经很伤神了,我还养什么生,再则风寒不过寻常病症,人人都会得的,休息几天自然可以不药而愈。”
苏夜弦不服道:“师傅你这是讳疾忌医。”
虽然风寒感冒什么的,确实只是小毛病,吃药九天好,不吃药十天也会好。
但“病”这种东西,有时候连医生自己都未必拿得准,更何况是不懂医术的普通人。
有多少大毛病都是小毛病拖出来的。
有些症状看起来也许不过就是小感冒,但其实却凶险非常。
南弦歌之前那副样子,就算是感冒,也是极为厉害的感冒。
要知道感冒严重起来也是会要命的。
南弦歌却并不在意,只淡淡说道:“我哪里是讳疾忌医,只是清楚自己的身体并无不妥,便也不要去麻烦子轩了,若哪天我真病倒了,再找他也不迟。”
苏夜弦道:“非要等到病倒了再看大夫,那为什么不索性先预防一下呢,反正大夫都是现成的。”
南弦歌见她一副有些生气的模样,心中既无奈又想笑,不由笑道:“不看大夫你也要生气吗?”
苏夜弦带了嗔意看他一眼:“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嘛,你那天那个样子真的吓到我了。”
南弦歌微微一怔,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苦笑:“我真的没事,就算有病也是心病,我那天与你提过的,这病子轩治不了。”
“师傅……”苏夜弦呐呐的望着他略带了哀伤的脸:“你既然非说是心病,那你的心药是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找!”
此刻两人已经一路走进了梨院。
忽然听苏夜弦说出这句话,南弦歌竟然蓦地停下了脚步。
苏夜弦也被他这反应弄得惊愕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南弦歌神情复杂的凝视了她半晌,忽然缓缓说道:“这心药……不好找,也不是你能去找的。”
苏夜弦却是不信:“我不信!除非这心药不存在,否则无论有多难,我一定会替师傅找来!”
这番话苏夜弦说得掷地有声,南弦歌甚至能从她坚毅的眼神中看出她此刻的决心。
眼前这女子,总是这样。
忽而像个孩子似的粘着他撒娇,可忽而却又分明倔强得叫人无从拒绝。
南弦歌凝视她良久,长长叹了一声:“那我便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吧,听完你就会明白,我这心病怕是治不好了的。”
苏夜弦怔忡了一下。
她承认,她一直对南弦歌的过去非常好奇。
可她却从来也没有过想要挖掘南弦歌过往的意思。
像他这样内敛淡漠之人,不好的记忆都只会深藏心底,绝不会主动向任何人提及来揭开自己内心的伤疤。
也正因如此,才会因压抑而产生心理疾病,也就是所谓的心病。
如今他竟然肯主动说起,苏夜弦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就只余满满的欣慰。
敞开心扉,主动面对不好的过去,无疑是治愈心病的重要的一环。
南弦歌肯迈出这决定性的第一步,以他的心性,要摆脱心中梦魇并非不可能的事。
苏夜弦拉了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自己坐在他对面。
她淡淡的笑:“师傅肯说,我就当个最好的听众。”
南弦歌明亮的眼眸微微抬起,目光温和的落在苏夜弦带了笑意的脸庞之上。
然后他开始慢慢述说。
第一句话,他便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我是东翎人。”
苏夜弦露出惊讶的表情。
令她感到惊讶的并非是南弦歌的故乡,因为南弦歌是东翎人一事,很早以前君慕宸就已经告诉过她了,只是南弦歌并不知道此事。
她所感到惊讶的,是他第一句话便说到这一点。
“你很惊讶是吗?”见她一副吃惊的模样,南弦歌倒是笑了:“其实在云影有很多东翎人,我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这些人里大部份都是逃来云影安身的普通百姓,还有一部份是东翎的细作。”
然后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苏夜弦,询问道:“若你一早知道我是东翎人,还会与我深交,会让我进到宣王府吗?”
苏夜弦想也没想,便说道:“在我眼里,你只是南弦歌,是我师傅,你是哪里人一点也不重要。”
他微微讶然:“可东翎与云影是势不两立的,你不恨东翎吗?”
苏夜弦道:“那又如何?我虽然讨厌东翎,但也只是讨厌南修羽那暴君罢了,难道我还要连带着把整个东翎的子民都讨厌上?我看遇上他这么个性/情暴/戾的皇帝,那些子民才是最倒霉的。”
南弦歌哑然失笑:“你总是与别人不同。”
苏夜弦强调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
南弦歌缓缓点头:“你说的对,东翎的子民才是最倒霉的,南修羽就是个疯子,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百姓的死活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说完这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只沉默着,眼神虚空的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似乎接下来的那些话,需要耗费他莫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
苏夜弦也并不催促,只静静的陪他坐着。
要让一个心理病人主动说出心中的创伤,自然不能着急。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连南弦歌这个东翎人都说南修羽是个疯子……
许久之后,南弦歌才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让苏夜弦极为震惊的话。
他说:“我母亲是被南修羽害死的。”
这话他说得很轻,但带给苏夜弦的震撼却无比强烈。
看到苏夜弦脸上震惊的表情,南弦歌倒反而安慰起她来了:“不用这样震惊,在东翎,死在南修羽手里的人多不胜数,太子是他的亲哥哥,他不是一样杀了,更何况是旁人。”
南修羽是杀了当时的东翎太子夺来的皇位,这一点苏夜弦也是知道的。
只是如今从南弦歌这里听到,却与在君慕宸那里听到时,心境全不一样。
听君慕宸说起,她只觉得南修羽可恨,刻薄寡情!
可听南弦歌说起,她心中除了对南修羽那种强烈的痛恨之外,更多的,却是对南弦歌的心疼。
苏夜弦万万没想到,南弦歌的生母竟是死于南修羽之手!
南修羽是一国之君,能轮到他动手或下达命令,可见南弦歌在东翎也绝不是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