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咻！”

刀兵相接，冷兵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雪山之上，两人刀来剑往。刘道长手持着一把宝剑，只见他招招先发，我只能笨拙的进行防守。这一刻，我发现大刀十分笨重，尽管威力大，但防守的时候非常疲软。

“哧！”

十式不到，我左臂被剑锋刺中，鲜血喷涌而出，连退了几步，不料刘道长随后又出现在我身后。

“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已经死了。”他猛地一掌打在我那破绽全开的后背。我猛地往前撞去，砸在一棵树上，鲜血染红了白雪。

“我为什么要用真剑跟你对打，你明白吗？”

“晚辈不明。”我捂着左臂，踉跄的爬了起来。

“我是想告诉你，真正的生死相拼容不得任何错误。即便是毫秒差池，都足以让你命丧黄泉。用木剑木刀，可以让你出错而不至于丧命，但真正的战斗是你死我亡的。你稍有闪失就要赔掉性命。”

“晚辈受教。”

“嗯，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他将宝剑收回剑鞘，甩手丢给我一个药瓶：“接着！”

我接过来一看，和之前老乞丐给我的那些药有些相似，果不其然，敷在伤口上以后，痛感立马减去了一大半，鲜血登时止住。

“一天之内你就会痊愈，剩下的留着以后用吧。”

“多谢道长。”

他坐在一棵树下，从怀里摸出一只包好的烧鸡，挥手道：“来，吃两口。”

那鸡肉沾上了些许白雪，却依然热气腾腾。我倒不在意这些，肚子饿的直叫唤。从晚饭以后，我一直在路上跑着，这会倒有些困乏了，扯下一条鸡腿，他又从树后拿出一小坛美酒。

“来，喝。”

“呃……刘道长。这……”

看着他又是酒又是肉，我反倒有些纳闷，这是哪门子道家规矩？他倒也明白我要问什么，肆意的望天长笑。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得知道，我们人其实也是天地之道的其中一部分，所以我们自然要遵循万物的生存规律，吃肉喝酒，那不违背我们本身的生存法则。如果我们刻意强求着遵守那套由自己定下的规矩，不吃肉不喝酒，那本身不就已经违背了道吗？试想一下，如果没有任何食物，难道还要遵守着死理不放？饿死自己那就是真正的生存之道吗？害己跟害人其实终究没有什么两样，在天地眼中同样都是害了一条性命。只要不滥捕滥杀，爱护其他的生命。我们所做的一切就仍然还遵守着世间正道。因为吃东西本身就是生存的手段，只要无欲无求，自由自在，遵循天地运作之理，达到去伪存真那就是真正的道。”

“好一个去伪存真。”

“好酒。”他只喝一口，便递给了我，又道：“其实世人误会我道教了，我们并不是不吃肉，只是肉食气浊太荤，常吃肉的人容易心生贪欲，不能气静神凝。但适当吃肉，补充一下营养和体力还是可以的。”

我仰头猛喝，这酒倒是好酒。入口不呛不辣，喝了反而解渴。他起身，走到山崖边负手而立。

“其实，真正的道并不是追求长生不老，得道成仙，而是一种认识世间万物真正运转规律的方法，那是追求智慧和知识。但很可惜，许多人潜心修道，到头来还是执念不灭，一心就想着要成仙，就好像佛家所说的那样，存心为善，如何积德呢？难道一个人因为抱着成仙的念头就不吃肉不喝酒，然后做尽一切善事就可以成仙了吗？我不这样认为，一个不明白宇宙真理的人，怎么做也不可能成仙。”

“刘道长言之有理，其实依在下看来，成不成仙，本就是早已注定，机缘未到的人，即便是到死也不能成仙。我有时候还怀疑世间是不是真的有仙，再过几亿年后，时间会不会就此停止。一切重归寂静之中，到那一刻所有人追寻的大道还有什么意义。倘若时间倒退到太荒混沌，那股来自天地之外的力量又该有多么强大，许多人妄想掌控它，却不知掌控了它以后就会和它一起走向湮灭。恐怕追寻传说的人，到头来就会变成传说吧，走出这个世界，那么你本身在这个世界上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想着想着，我觉得有些头痛。便又闷了一口酒，道：“来，喝！”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能不能得道恐怕早已注定，但是我们不能停下脚步。”

他接过酒坛子，也灌了一大口，望着那头白发，我意识到他终究是个老人。得道成仙的梦想每个人都会有，但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得道无望，而死亡又步步逼近，那时该如何是好呢？望着天煞孤星，我想不明白这些问题，为什么我会怕死？曾经明明死亡近在咫尺，我却坦然处之。

能不能得道之类的话恐怕只是一个永远也找不到证据的伪命题。但它为何却又吸引那么多人前扑后继的摸索？

后来我也问过刘道长，他也回答不上来这些，就好像你问鱼儿水外是什么世界一般，终究没有鱼能答得上来。也许是长生不老的诱惑？对于鱼儿来说，恐怕它们也会有到水外去看看的想法吧，但如果真到了水外呢？

刘道长看起来有些颓废，恐怕他也明白真正的大道茫茫又无形，如何找寻？这一切就像井中捞月一样不可触及。

他啃了几口鸡肉，和我一样闷头喝酒。那晚我俩再没说话。后来，他把酒和烧鸡留给了我，一个人独自下山去了。

雪渐渐停了，我一个人把烧鸡吃了大半，酒也所剩无几，站在山巅之上，我不断的对着山谷和月亮重复呼喊。

“大小姐……大小姐……”

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我的声音，我为什么要呼喊她？不为别的，我只是怕明天日出的时候便再没机会，我想让她听到我的声音，或者说表达我心中的一番寄托。若是爱不能求，爱不能得，那我的爱会有什么意义？一厢情愿的美梦吗？明知她不可能看得上我，我却依然像飞蛾扑火一般自掘坟墓。人生短暂，放眼宇宙之道，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究竟是我在遵循自己的内心去爱，还是宇宙规律中的一环就是爱，我只是在其中随波逐流？

天渐渐亮了，腹部的那股空虚感又来了，自从醒来以后，我老是觉得腹部好像被完全抽空了一般，但却又说不上什么。

这不是饿，也不是痛，而是一种虚无，让人感觉到真正的无力。

我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恐怖的力量，但我极有可能无法掌控。盘腿坐在山巅，我感到周围好似有一些东西正在波动。我念力一动，感觉到仿佛它们和我是同一个来源。这其中的力量便是万物起源，无论风雨雷电，无论花鸟树虫，我们终究还是来自并起源于同一个宿主。那股力量给人的感觉十分悠远，就好像曾经走过时间的长河来到这里一般。追寻起源，仿佛无穷无尽，久远的让人难以想象。我双手不自觉的摊开一转，那股它们和我同为一体的感觉更加明显。我感受到它们正在纳入我的身体，融入到那片空虚的区域之中。

我的思想渐渐消失，但却并不愚钝。而是一种揭示一切世间迷雾的空灵，有些事情我已经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得到答案，仿佛它们的解决之道本身就被我熟知一般。身体渐渐变得轻盈且舒适，慢慢的，我甚至开始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或舒适，没了身体，我反而觉得更加自在。像风一般翱翔，却又不是风。我可以逗留在很多地方，并且可以穿透一切物体。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我才突然又找回了自己，再度睁开双眼。

“叽叽喳喳！”我听到数不清的鸟在我耳边叫着，他们在我的身上跳来跳去。周围还全都是鸟的叫声，起码有数十只鸟在我身边盘旋，我头上还有一只鸟，它吓了我一大跳。急忙跳了起来，这一跳却把鸟都吓着了，全部惊叫着飞走了。

再一看，我发现身上全是落叶，我的皮肤摸上去就像是粗糙的树皮一般，多揉两下，我发现它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但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坚硬感。就像是一种可刚可屈的感觉。软的时候仿佛像果冻，但硬起来恐怕比钢铁还坚实。

“whatthef.u.c.k？”

当时，我的脑袋里涌上了一万个懵逼的问号。冬天哪来的这么多鸟？刚才我又干了些什么？

将这些杂念从脑子里驱除，我抓着大刀朝山下走去，而当时，我却完全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巅有一个浑身黑衣的人，在看见我下山以后，他揭开蒙面，是一个男人。

“竟然可以参悟，看来这个家伙以后恐怕会成为我的劲敌……”

那黑影的语气异常凝重，只听得他嘀咕一声，而后便也消失在了山巅，只有在清晨叽叽喳喳的小鸟依旧逗留在两山之间徘徊，它们尽情的飞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