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于淼会这么伤心，孙军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儿的。

孔春生虽然竭力的想隐瞒爱人的病情，但一办入院手续，看到病床前挂着的那个牌子，他爱人还是什么都明白了。

那天晚上，孔春生的爱人破天荒的让陪着自己来医院的女儿，到街上买了一百块钱好吃的。

女儿已经大四了，现在正是实习阶段，所以，不用去学校。

在女儿的印象中，妈妈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竟然允许买一百块钱吃的。

说起来，这些年，家里的生活只靠老爸一个人一个月只有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过得真不宽裕。

如果自己不上大学，如果妈妈身体好，在农村山区，一个月一千五，绝对算得上上等户。

但自己上大学，一个月就算在怎么省细，学习、吃喝加上添置一些必要的穿的，老爸的这点工资全给自己，在整个学校，也算得上最低的生活标准了。

好在之前，家里省吃俭用的，有个五万块钱的积蓄，所以，算来算去，自己四年，也够用了。

但老妈的病，一个月最少要花去四百块钱，家里人还要吃喝呢？所以，这四年下来，老爸在学校欠了近二万块钱的饥荒。

孔春生的女儿叫孙梅，二万块钱，孔梅到不是很愁，她相信，自己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用不上几年就能还上。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老妈检查出来……

不过，看着老妈的状态不错，孔梅还是非常高兴的从老妈的手里接过一百块钱来，到医院的外面，买了一些熟食来，按着老妈的吩咐，特意给老爸买了一瓶子半斤装的白酒——孙春生的爱人知道，春生年轻的时候，喜欢喝一口，但这些年了，准确的说，成家这么些年了，除去参加一些村里面的红白喜事、喝上一杯之外，在家里从来没喝过，就算是过年过节，春生把爱人给自己买酒的钱，全都给爱人和孩子买几双新袜子了，也舍不得给自己买二两酒的。

爱人打发女儿下楼去买吃的，春生并没有在一旁，他正给同学打电话——这些同学，绝大多数人，从毕业以后，就没有来往过，别说来往了，连面都没有见过。自己突然家里遇到这种事，大家捐了这么多的钱，孔春生心里过于不去，所以，他给孙军打电话，想告诉孙军，把这一万五千块钱退回去——一辈子生活在大山里，孔春生知道，大家生活的都不容易。

学校已经替他申请了困难补助了，而且还有一部分新农村医保，孔春生不想让这些二十多年都没见过面的同学，替自己拿这部分钱。

等孙春生打完电话，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女儿已经把吃的全买了回来。

看着摆在病房床头柜上在的这些熟食，还有那半斤装的白酒，孔春生一时间站在那里，一脸的懵懂：

“闺女，你们这是……”孔春生指着那一块猪头肉，对女儿问道。

“我妈今天高兴，住上院了，所以，特意让我买的这东西，我妈说咱们家这么长时间了，没见什么荤腥了……”女儿说到这儿，眼睛一红，赶紧把脑袋转向一旁，没有让老妈看到。

“多亏了你的同学，否则，这个医院也住不上，你们俩呀，就是倔，有什么大不了的病呀，我的身体我知道，买点止痛片回家就行了……好好，我不说了，今天咱一家人高兴，好好吃一顿，我听你们的，住院。闺女，赶紧把酒给你爸倒上。”孔春生的爱人笑着说道。

“你妈说的对，咱们一家人是好久没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顿饭了。来，今天我也高兴，毕竟咱住上院了，但酒就不用喝了，闺女，别打开，一会把这酒退回去，好几块钱呢。”孔春生说道。当着老婆和女儿的面，虽然眼泪真在眼圈里转，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让它流下来。

“闺女，你就听妈的一回，把酒打开，给你爸倒上。”孔春生的爱人着急的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说道。

“你别动……好好，闺女，酒不退了，打开吧，给我倒一点，一点就够了，我对酒呀，早就没有什么兴趣儿了。”孔春生偷偷的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说道。

“今天我也高兴，闺女，给我来一块肉。”孔春生的爱人对女儿说道。

女儿赶紧把一块最好的猪头肉，夹起来，送到妈妈的嘴里。

“妈，您……慢点吃，今天我买了好多呢。”女儿孔梅看到妈妈迫不及待的把嘴里的肉，几乎没来得及嚼一下，就吞到肚子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哽咽的说道。

“还是肉好吃呀……行了，妈这胃口呀……有一块就够了，你和你爸吃吧。老孔，这一辈子我能嫁给你，知足了。我没上过学，当年最大的心愿就是嫁一个有文化的人……”老妈说着话，眼睛轻轻的闭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还有女儿，虽然家里的条件不怎么好，但你能成为咱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妈心里呀，骄傲着呢。”老妈说着话，伸出那个满是老茧和裂口的手，轻轻的把女儿的手攥在了手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闺女，这块肉最烂了，给你妈。”孔春生用筷子把猪头肉上最好嚼的一块肉挑出来，对女儿说道。

“我吃不下了……”

“妈，您要是不吃，我和爸爸谁都不吃了。”女儿孔梅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把老爸特意挑的那块肉，送到老妈的嘴边说道。

“好，我听你爸的，我吃……”老妈张开嘴，让女儿把肉送到自己的嘴里。这一次她没有急着把肉吞到肚子里，而是一脸满足的慢慢的嚼着，嚼着……

“香吗？妈，这里还有一块，您别急,今天我特意买了五十我块钱的肉呢，我们一家人都吃不完的。”女儿说完话，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儿，免得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闺女，你也吃，妈知道你最孝心了，只是家里的条件没有别人家的好，大学这些年，妈心里明镜似的，你过的最……最苦了……妈妈爸爸对不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