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有件事你可能会很感兴趣。我刚才来的路上……”
唐善识欲言又止,方言皱着眉头瞧着他颇为古怪的一张脸,怔道:“然后呢?”
话音刚落,听到有士卒在帐外叫道:“伯爷,军营外有人找你,说是故人来访。”
唐善识蓦然起身,抚掌大笑道:“来了!”
这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脸上表情既有兴奋,又带着些别样的东西,率先走出帐外,方言摇了摇头,紧随其后。
待看到喊话的士卒也是一副古怪模样,方言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脚踹过去,吼道:“卖甚么关子?是谁在营外?”
那边唐善识努力憋着笑,这边士卒捂着屁股一副委屈的模样,方言左右看了看,略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大步往外走去。
路上竟碰到了程处默,这家伙挤眉弄眼的好不可恶,方言没好气地道:“你不是上山打猎给我改善伙食了么?”
“打猎有啥好玩的?我爹的亲兵们走的甚急,早就追不上了。再说了,我若是去了,哪里还能看热闹?不过,真有你小子的!”
程处默脸上的表情与唐善识如出一辙,仔细想了想,方言不可思议地长嘶一声,顿住脚步,扭头便走。
“你往哪里去?快随我等去军营门口!”
唐善识眼疾手快,忙与程处默合力拦着方言,连拉带拽,强行拖着他往外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方言看到了军营外俏生生的人影……
马车旁,潇潇姑娘含羞带怯,身着素衣,秀发披肩,虽不施粉黛,比起昨夜却更显美艳动人。小冬儿眨巴着眼睛,好奇地左观右看,待看到方言,眉梢开心地弯了起来。
方言没好气地推开唐善识二人,整了整衣衫,叹道:“潇潇姑娘,别来无恙乎?”
“伯爷,奴家……”
潇潇面带羞意,红唇轻启,欲言又止,冬儿哎呀一声,忙接过话头,叫道:“伯爷,小姐如今无路可走,还望伯爷收留。”
方言将程处默、唐善识与身后远远看热闹的士卒们的羡慕嫉妒恨表情尽收眼底,抚额道:“你们不是在烟波楼好端端地待着,怎么就无路可走了?”
潇潇泫然欲泣道:“东主不欲与范阳卢氏为敌,苏掌柜不敢违背,奴家二人只好就此离去,万求伯爷托庇。”
瞧见方言眉头紧皱,不发一言,不由有些惊惶,竟是盈盈一拜,哀声道:“伯爷,奴家虽沦落风尘,身子却是干净的,日后铺床叠被,缝补浆洗,但凭驱使。”
如此美人跪伏于尘埃之中,一时间,方言竟成了众矢之的。身后众人的目光如同利剑,直欲将他万箭穿心。
冬儿撅着小嘴,气鼓鼓地盯着方言,怒道:“方山伯,我家小姐乃前隋梁州长史林公诲如海之女,也算是系出名门,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你可别有眼不识金镶玉!”
方言揉了揉眉心,一脸苦笑:“本伯至今都没个居所,着实怕委屈了二位。”
“不委屈,不委屈。”
见得了应允,冬儿笑得甚为开心,弯弯的眉梢带着喜意,将潇潇搀了起来,叫道:“小姐,方山伯答应了,我们有救了!”
“先别急。”
“伯爷,大丈夫千金一诺,你可不许反悔。”
冬儿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唱白脸了,方言指了指军营叹道:“本伯至今还住在军营里,与这群丘八为伴,至于如何安顿你们,还需好好思量才是。”
唐善识终于站了出来,出了个简直不能再臭的主意:“唐府别院空着的客房甚多,潇潇姑娘与冬儿姑娘可以暂住,正好与我姐姐为伴。”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暴怒的方言还未来得及发作,便听潇潇婉拒道:“多谢小公爷好意,只是奴家身份卑微,实在不敢登门为客。”
“这……”
唐善识也不知安得甚么心,还待劝说,程处默出了个主意:“这也好说,寻个地方搭建个落脚的茅屋便是,左右小言的宅子已经快要竣工。”
方言咂了咂嘴,有些歉意:“那多不好,要委屈二位了。”
“奴家得伯爷收留,已是万幸。”
潇潇眉目间露出些喜意,微微蹲了一礼,姿态极为优美,吸引了一群猪哥露骨的目光。
吆喝一声,便有机灵的士卒跑到北面工地上叫人。至于闲得蛋疼的士卒们,方言实在不敢再公器私用,万一又被逮了,又是一桩麻烦事。
眼下虽然是农忙时节,但方言的庄园却依然如火如荼地建造着。王家村所有的劳动力都被充分调用起来,哪怕是王文轩等人也被他以学以致用的借口赶到工地上,做一些脑力活动,譬如算数,统计物资之类的,不曾想效果还算不错,得到了村民们的一致夸赞。没看到这段时间以来,王文轩等人的老爹们俱是趾高气昂的,混似多收了三五斗粮食。
事实证明,华夏速度一直是靠谱的,仅仅不到两个时辰,一座简易的茅屋便搭建完毕。期间所有的物品均从长安城采买后用四轮马车加急送来,一时间,潇潇与冬儿站在茅屋前,眼角竟有些湿润。
“小姐,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居所了!”
冬儿此刻化身为不停旋转的陀螺,对这里的一切都是好奇的,摸摸这里,看看那里。
潇潇眼眶有些红,似乎全然忘却了周围诸人,直勾勾地盯着方言,红唇紧咬,欲言又止。
无论任何时候,家都是国人所期待的。仿佛一旦有了个居所,身体和灵魂都能得以安放,古往今来,莫不如是。潇潇与冬儿虽是宦官人家出身,但自幼便沦落风尘,寄人篱下,每日强颜欢笑,辛苦度日。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呢?
方言被她火热的眼神看得颇不好意思,忙道:“二位且在此暂住,有事叫我。”
驱散了看热闹的二皮脸们,方言几乎是逃也似的跑掉了。
“小姐,方山伯可真有趣,一点也不像是个伯爷该有的样子。”
冬儿终于是累了,坐在石凳上,托着小腮看着方言跑去的方向。
“那你觉得,伯爷应该是个甚么模样?”
潇潇手里一直攥着的丝帕被收了起来,仿佛要与过去做个了断。
冬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总是板着个脸,总是有狗腿子跟着,总是欺负人……”
“是啊,你这样一说,方山伯确实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