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兄弟走得甚急，向李二告了罪，留下了二十万贯与三十五万石粮食的允诺，便匆匆而去。

唐善识捅了捅眉头紧皱的程处默，低声道：“今日算是旗开得胜，你怎么一副死了婆姨的模样？”

“我，方才像是看见卢靖云低头笑了……”

唐善识怔道：“那家伙该不是得了甚么失心疯了罢？”

“但愿是我看错了。”

最后一件琉璃也被拍走了，那么继续留在烟波楼也就没了甚么意思，虽然早就听说凝荷姑娘今夜会登台献舞，但怎能比得上琉璃盛宴的曲折离奇？亲眼得见如此精彩绝伦的场面，不回去四处炫耀一番，可不是寻常人的做法，单是今日得见陛下天颜，那便足以是数月的谈资了。

眼看着众人纷纷起身离席，唐善识登时急了，忙道：“诸位且慢！”

朝马景使了个眼色，马景会意，朝台下拱手笑道：“今夜琉璃是僧多粥少，让诸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不是马某本意。”

顿时便有人喜道：“难道马公子还有些琉璃存货？”

“天呐，那几个蠢蛋究竟是带了多少琉璃到长安？”

“马公子……端地好命！”

“……”

乱糟糟的一片，有大声请求琉璃拍卖继续的，有知会小厮回去引朋唤友的，更多的是对马景毫不掩饰的羡慕。

马景苦笑连连，见场面一度失控，只得故技重施，将铁锤狠狠落下，咚地一声，如平地起了惊雷，楼内瞬间安静下来。

“琉璃呢，是还有一些，不过所存不多便是了。此时留下各位，是因为还有新物事，想必诸位定然十分感兴趣。”

拍了拍手，便有数个侍女从台后鱼贯而出，圆盘红布，每个圆盘上放置着一瓶香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案之上。

贵妇们一个个伸长了白嫩的脖颈，若不是顾及这么多人在场，怕是早就蜂蛹下楼了。琉璃甚么的虽然好看，但论对妇人的吸引力，香水绝对靠在前列。

“马公子，这是……”

谭子生今夜便属于空手而归的那类人，本以为要黯然离去，谁知到了最后还有惊喜。作为一个合格的商贾，做买卖可以亏损，但绝对不能空手而归。这次亏损，吸取经验教训，下次卷土重来必然有所斩获，但空手而归的话，浪费的可是最宝贵的时间成本。更何况虽不知台上是何物，但能用琉璃瓶子盛装的，会是凡品吗？

楼上楼下瞬间热闹起来，伸长了脖子往台上看，卢氏朝元氏低声道：“姐姐，待会儿可要让五郎给妹妹留几瓶玫瑰味的香水。”

“妹妹急甚么？早晚都会有的，明日且让善识送到府上即可。”

“妹妹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元氏笑着应了，过了片刻，今日来的贵妇尽是眉开眼笑，连一向不怎么喜好梳妆打扮的秦氏都有份。

“此乃香水，与现行的迎蝶粉功用相似，却远远胜之，香味清新自然，弥久不散。”

一听是胭脂水粉，众人便有些兴致寥寥，有感兴趣的，却也是家里面经营着胭脂水粉的买卖。马景微微一笑，差了数个婢女持着香水楼上楼下转了个遍，瓶塞稍稍打开，便有一股花的清香从里面飘了出来，香而不腻，天然清新，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这便让人失去了理智，个个眼红的跟看见剥光衣服的绝世美人一样，狂热无匹，侍女们还未回到台上，台下便彻底燃爆了。

“马公子，这香水有多少？在下全都吃了，价钱随便开！”

“赵经雷，放你娘的狗屁！做布匹生意的，也敢越界？马公子，别听他的，我要，我全都要！”

“呸！凭什么只许经营胭脂水粉的买卖香水？老子家中卖棺材的，照样想买几瓶，怎地？”

“莫要搭理这群腌臜货！马公子，赶紧开价！若是皱了一下眉头，老子便不姓曹！”

“……”

狂热的跟发了情的母马一样，马景孤零零地站在台上，面对着台下众人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有些惴惴地紧了紧裤腰带。

从三十五万石粮食和一百多万贯银钱中回过神来的李二，瞠目结舌地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烟波楼，更觉匪夷所思。有侍卫听见里面的叫喊声和吵闹声，忙持了刀剑进来，却被所有人无视。

“说起来，皇后的胭脂水粉也是不多了……”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长孙无忌听到。

“这个好办，明日，不，待会儿跟唐家小子知会一声便是。”

李二陛下满意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这个香水，承乾三兄弟有参与么？”

见长孙无忌面露惋惜地摇了摇头，李二有些烦闷，哼道：“这小子……”

精致的琉璃瓶子，清新弥久的香味，使得马景还未说出香水的底价，已被狂热地吵到了四百贯的天价，尤其在马景言道只有五十瓶后，价格又是一路飙升。

已经没人去在乎香水是何种花香，反正都是被哄抢的。最后的结果便是，除了郑伯均以四百五十贯竞拍了三瓶蔷薇香水外，其余就没有低于六百贯成交的。

这一幕看得唐善识眉开眼笑，也让长孙冲等人充满了怨念，在答应每人送五瓶香水后，唐善识总算是脱离了魔爪。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五十瓶香水便被瓜分殆尽，财力超群的自然是满载而归，家财不够丰厚的则是团团围住马景讨要说法，直到马景答应每个月会限售数十瓶后，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书本再厚，也终有翻完的一刻，今夜再热闹，也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一晚上的精彩几乎耗尽了大部分人的精力，以至于凝荷在台上的献舞都未能点燃众人的激情，许是今夜发了横财，又或是怜惜凝荷在台上的卖力演出，唐善识大手一挥，两千贯的打赏便扔了过去。

如此败家子的行为自然是让唐俭气得吹胡子瞪眼，幸好没有从李二脸上发现不豫的神色，不然一场暴打败家子的好戏便要当众上演。

不时享受着凝荷抛过来的感激眼神，唐善识乐得已看不见眉眼，正眯着双眼听曲，忽地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不时有女子的叫喊声传来，凄凉且绝望，听声音，似是有些熟悉。

不好的预感登时袭来，唐善识忙起了身，与长孙冲等人对视片刻，刚要下楼，忽地从门外冲进来一道人影，凄声啼道：“程将军，我家伯爷他……他在府中被贼人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