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言再次醒来的时候,木屋依旧是那个木屋,只是屋中内外满满当当人头攒动,无数目光聚焦己身,唐衣,林潇潇,程处默,长孙冲,唐善识,秦怀玉等人赫然在列,俱是一脸喜色,激动又热切。不知为何,脸上竟有些湿意,冰凉中又有些温热。
“唐衣,潇潇,你二人怎地来了?”
果断地选择无视挤眉弄眼的纨绔们,方言撑起身子,努力地想要坐起来,却被唐衣轻轻按着胸膛,只得又躺了下来。
唐衣的眼泪如同泛滥的河水,梨花带雨,修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扑漱着掉落在榻上。
林潇潇却也好不到哪里去,纤手捂着红唇,泪滴如断了线的珠子,俏脸苍白,憔悴不已,看到方言醒来,只轻声呼唤了一声伯爷,便再度哽咽得无法言语。
两三日不见,程处默脸上的胡须已经悄然爬满了,羡慕地瞅了眼被二女柔情注视的方言,没好气地扯了扯长孙冲、秦怀玉等人,当先出了屋子。
“是我不好,让你们受精……受惊了。”
想要抬起手臂为两女擦拭眼泪,却发现浑身乏力,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只得像个木头人一样笑得无奈。
“知道你出事,潇潇妹子孤身赶往长安……”
“我知道,我都知道。”
方言凝视着林潇潇,眸里柔情无限,笑道:“不知我何德何能,竟能让这世上两位最出色的女子为我倾心,只觉……只觉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我要你们都好好地,我们一起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当听到花腊八与马夫在院里的交谈时,方言心如刀绞,恨不得身插双翅,即日便可飞到王家村,将唐衣与林潇潇狠狠地拥入怀中,温暖相依。
“谁倾心于你了?端地厚脸皮。”
唐衣攥着丝帕,美眸闪过一丝羞意。
“唐衣……”
回应他的,是细弱蚊蝇的一声轻语。
“既然住进了府里,那就不要走了。待我回去,必定向唐伯伯求亲,从此我们便没羞没臊地……快快活活地在一起。”
唐衣抬起了头,柳眉微挑,咬着牙道:“你还是这副轻佻模样……此时不知长安城里都传的甚么样了,你要去求亲,自去便是,我可管不着,只是我还是要回别院的。”
瞧见方言脸上的失望,唐衣又有些心软了,叹道:“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甚么了……你,你莫要如此,我与潇潇情同姐妹,偶尔去你府上寻她玩耍,你该不会不同意罢?”
方言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
“潇潇,真是苦了你了。也不知那群混蛋们甚么时候才能把人参带回来,磨磨唧唧的让人烦恼。”
“既是知道潇潇受苦,以后便不能辜负了她,否则我可不饶你!”
还没过门的唐衣,此时已有了些大妇的架子,不过一点也没让人感到突兀。方言只觉此刻人生已到达了巅峰,若不是浑身还是瘫软着,怕早就要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方言心里的龌龊想法,林潇潇羞恼地瞪他一眼,娇媚着低下了头。
唐衣狐疑地在两人身上瞄来瞄去,琼鼻微皱,在林潇潇看不见的地方,使出了绝技,方言登时痛得龇牙咧嘴。
“喂,你们好了没有?爷们还赶着回长安呢!”
侯杰讨人嫌的叫声实在是煞风景,没好气地吼了一声,门被人用力踹开,一众纨绔坏笑着走了进来。
程处默看到方言伸长了脖子四处观望,了然道:“你是在找那两个刺客?嘿,俺老程已经把他们拿下丢到灶房严加看管了。说起来那个兔爷……”
唐衣与林潇潇齐呸一声,程处默忙改口道:“那男的武艺倒是真不错,怀玉和宝琳封川三人合力都奈他不得,也幸好俺老程也是有两下子的,一招制敌,哇咔咔!怎么样,厉害罢?”
程处默得意洋洋的模样惹来牛封川的怒吼,尉迟宝琳也叫道:“哥哥所说的一招制敌就是将剑架到他妹子的脖颈上?”
对众纨绔的鄙夷嗤之以鼻,程处默哼道:“咱们练的是马上杀敌的本事,对付这些江湖人士,靠这个肯定是不行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张伯伯前两天归家途中被人刺杀,若不是数十个亲兵合力,纵然他也是个久经杀场的,怕也是要血溅当场!饶是如此,数十个亲兵也没了一半!”
说到这里,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处瞧了瞧,只见众人脸色亦是十分古怪,呆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发出杀猪似的狂叫:“哈哈,活该俺老程身为年轻一辈之翘楚!那两人定然是刺杀张伯伯的刺客!娘的,侥幸逃脱后又强行掳走小言和越王,当真是嚣张至极!如今落在俺老程手里,嘿嘿,张伯伯手里那把宝剑我可是垂涎许久了……”
罗里吧嗦又张狂自负的程处默实在惹人讨厌,众纨绔纷纷报以鄙视的眼神,黑着脸不去理他,这家伙自顾自地得意了半晌,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顿时颇感无趣,一跺脚,便要去灶房寻花腊八的晦气。
一直未吭声的李泰有些着急,想开口阻止,一时却也想不出正当理由,刺杀当朝郡公,绑架当朝伯爷——这两桩事犯了任意一件,怕都是抄家灭族的结局,花腊八兄妹实在彪悍,连犯两件大案……虽然花腊八是个死娘炮,又总是一副拽拽的模样,但总归是个重情重义的。就这样被咔嚓了,实在有些可惜。
灵机一动,忙叫道:“处默且慢!”
程处默转过身子,笑道:“俺老程明白你的意思……”
李泰大喜道:“当真?”
“那是自然。交给张伯伯之前,俺必定要将那男的痛打一顿,给你出气,至于那女子,啧啧,生得好生漂亮,不过可惜是朵带刺的花儿……”
“……”
李泰直想把这个络腮胡子给掐死,但考虑到两人之间巨大的武力值差距,想了想,叹道:“那两人不能杀,也不能交给张伯伯!”
“为何?”
李泰看了方言一眼,方言心底忽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看着唐衣与林潇潇正侧耳倾听,额头上登时冒出了冷汗……
“因为那唤作花腊九的女子体内,已经有了先生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