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行事每每出人意表，连这等法子都想得出来，当真不怕魏黑子……”

“陛下，慎言！”

长孙的小腹已有些隆起，风情万种地白了李二一眼，嗔怪地道。

李承乾当仁不让地解围道：“好教父皇母后知晓，昨日儿臣在宫外偶遇魏公，却听魏公对先生大加赞赏，并言道，先生尽迁胡作非为的官绅子弟于登州，又换取足量粮食，乃谋国之举，此事可为永例。”

这下轮到李二惊讶了：“这魏黑……魏征倒是转了心性了。朕还以为他定要上疏弹劾方言的。”

“魏征耿直正则，从未因私废公，莫非陛下还在因那只鸟儿记恨他不成？”

女人怀了孕，脾气总是古怪些的，更何况按照以往的经验，怀孕的长孙身子骨总是不大爽利，李二也不敢悖逆，当下陪笑道：“观音婢，朕岂是那等小气之人？不过是一只彩鸟罢了。”

一国帝王如此态度，长孙心底又感动，又好笑，甩开了李承乾的搀扶，在李二紧张的眼神中于殿内走了数圈，却是脸不红气不喘，脸色也是正常，轻笑道：“自方言给了臣妾那套秘术和食谱后，臣妾的身体是愈发的好了。以前怀承乾和青雀的时候，总觉手脚沉重，呼吸艰涩，如今却是身轻如燕，呼吸也是无比畅快。”

“李家皇室，亏欠那小子甚多啊……”

李承乾骇然，瞳孔急骤收缩，下一刻，忽觉腰间一阵剧痛，身子像大树般被砍伐在地，紧接着，李二愤怒的咆哮在甘露殿上方萦绕：“逆子！竟敢如此编排朕！”

长孙大惊，忙上前扶起龇牙咧嘴的李承乾，美目通红，垂泪道：“陛下，因何如此？”

李二犹自怒气冲冲，指着眼神闪烁的李承乾气道：“看看你的好儿子，还以为朕要卸磨杀驴！虽说帝王无情，可朕怎会对师范学院的唯一传人下手？传了出去，还有哪个山门敢出世？”

“师范学院？”

李承乾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与长孙对视片刻，皱眉道：“难道是某个隐世山门？”

“若非如此，他小小年纪，怎地知道的如此之多？皆赖师范学院百年传承也。”

李二抓起桌案上的一封书信丢给李承乾，哼道：“朕也是刚收到，你且看看罢。”

李承乾忙接过，启开书信之时，只觉此间气味有些熟悉，皱了皱眉，认真往下看去。

篇幅不长，李承乾却是看得甚是仔细，或惊讶，或难以置信，或轻笑，待看到落款，禁不住揉了揉眉心。

“父皇，这世上当真有祁禳之术？”

李二踱了几步，负手而立道：“朕倒是希望真的有……不过也唯有甚么仙山琼阁的人才会相信那小子的胡诌。”

李承乾笑着点头道：“若真的有，以先生师尊之能，也不会驾鹤西去了。以儿臣之见，这无非是先生转移仙山琼阁注意力的办法罢了。”

李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将长孙搀回座上，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听说唐家五郎摸索出了一套能让豚平白多出数倍肥肉的秘术，你昨日去了王家村，可曾过问？”

说起这个，李承乾不禁莞尔，忍住笑道：“回父皇，此秘术倒是有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李承乾略有些尴尬地瞧了瞧长孙，却迎来长孙的白眼。

“你这孩子，有话就说。”

“只不过这个秘术，是要将豚给那个，那个……”

长孙柳眉蹙了起来，哼道：“哪个？”

“哈哈哈……”

李二最先反应过来，制止了长孙的刨根问底，好容易止住笑声，在长孙渐起寒霜的眼神中俯首低语一番。

李二语罢，长孙的耳根瞬间红了透，恨恨地瞪了这俩父子一眼，气咻咻地起身回了寝殿。

李二摸了摸鼻子，与李承乾相视苦笑。

“阉割之术果真有用？”

李承乾点了点头，将从唐善识那里学来的话重复了一遍，李二听得眉开眼笑，拍手道：“好极，好极！师范学院果真是包罗万象，连这等秘术都有传授！”

以李承乾的聪慧，自然是知道此非唐善识之功，但明面上却是。有功不赏绝非老李家的做派，还没开口，便听李二道：“不过，既然方言将此桩功劳相让，朕也不能小气。你去查阅一番空闲的散官都有哪些，择一赏了唐五郎罢！此秘术交付三省，令其昭告天下！”

李承乾领旨，正欲退去，又听李二道：“此番琉璃倾销，不知害惨了多少世家大族与无良富户，无人知晓有皇家参与其中罢？”

想起方言府邸中堆积成山的金银，李承乾便笑得没有了眉眼，咧嘴道：“并未有人知晓。非但如此，其余叔伯家也未曾暴露，只是可怜了马景……”

“唔，朕会记得他的功劳。对了，听说明日王家村外那座学舍要举行甚么图书馆开业典礼？那是何物？”

李承乾笑道：“父皇有所不知，先生宅心仁厚，怕马景没了活路，便让他当了图书馆的馆长……至于图书馆，便是存有诸多书籍卷轴的地方。”

李二想了想，笑道：“这小子鬼主意不少，不过图书馆里的书籍从何而来？”

“这……”

李二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李承乾忙道：“回父皇，先生早已布局，暗中令马景收拢数十个穷书生前往长安大儒家中抄写书籍，抄写完毕后便送往图书馆存档。”

李二摇了摇头，哼道：“莫要诓朕。像陆德明、孔颖达等大儒家中藏书的确不少，但要借人抄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放在平日里，自是不可能。不过先生答应他们，只要借了藏书抄阅，便能让陆师、孔师等人的著作传阅天下。父皇，著书立作对于文人来说，可是头等大事！”

李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方言当真如此说过？”

片刻后，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哼道：“若想让大儒们的著作传阅天下，那得需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办到？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每本著作动辄数万字，多的十几万字也有，朕可不相信陆德明等人会轻信于他！”

“若是先生采用秘技，一日可刊印数千本呢？”

李二猛然抬起头，瞳孔放大，目露精光，喝道：“你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