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发现了,那断然就没了藏着掖着的道理,不过方言是属貔貅的,一个小小的登州刺史也敢狮子大开口,实在是孰可忍是不可忍!
狠狠地瞪了一眼自知失言的尉迟宝琳,方言伸出了两个指头,盯着张金树道:“最多两层!既是剿寇得来的,那便是战利品,理应上缴国库。但登州将士浴血奋战,却也不能白忙活一场。”
张金树涨红了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方言怒道:“海里阎王纵横东海十数年,根基深厚,行踪飘忽不定,连老巢在何处都无人知晓!我登州上下必然是要下一番死力气的,上缴国库某毫无异议,但两层太少,至少四层!”
方言冷哼一声,悠悠地道:“两层!若有将士不幸阵亡,抚恤金五倍之!”
“成交!”
张金树老脸上的怒气倏地消失不见,笑眯眯的样子令方言真的很想朝他脸上来一拳。娘的,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敢情打的是这番主意。
话已经说出口,再反悔便要惹人耻笑了,关于抚恤金方言还是很大方的,只是张金树这狗东西太特么能耍心眼了,罐头的事儿这才过去多久?难怪景元纬的娘舅干不过他。
想起景元炜了,方言这才想起,好像很久没见过这厮了,想了想,朝李泰问道:“那群混蛋呢?”
李泰还没开口,尉迟宝琳献宝似的嚷道:“他们也组建了一支蹴鞠队,不过却总是输球……对了,我觉得景元纬那小子挺机灵,又是个胆大的,颇为适合哥哥的要求!”
张金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方言解释道:“本伯打算在海盗中安插内应……”
“内应?”
张金树摇头反驳道:“伯爷的想法是好的,不过真要实施起来,可谓困难重重。东海何止千里?怕是内应还没见到海盗,便葬身鱼腹了。”
“那便要劳烦使君了。”
……
张金树将信将疑地走了,吼了一嗓子,景元纬一头雾水地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见过越王殿下,见过伯爷。”
方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起身亲自为景元纬拉了一把椅凳,景元纬却战战兢兢地不敢落座,哭丧着脸不敢吭声。
“元纬啊,本伯一向是最看好你的……”
景元纬看着和颜悦色的方言,浑身打了个寒战,这狗东西前倨后恭的又不是第一次了,想必这次又是有所图谋。
“多谢伯爷抬爱……”
多余的话半句也不敢多说,景元纬小心翼翼地瞅着方言,忽地想到一事,哆嗦着嘴唇道:“在下娘舅没能帮上伯爷的忙,实在是愧疚不已。”
方言嗔道:“兄弟之间,谈甚么愧疚不愧疚的?见外了见外了。”
景元纬哆嗦得更厉害了。
李泰实在看不过眼,皱眉道:“罗里吧嗦的作甚?开门见山就是。”
景元纬忽地发现,自己对李泰这种说话方式居然颇为受用……
摇了摇头,努力地将奇怪的念头驱之脑外,景元纬咬牙道:“伯爷但有差遣,在下义不容辞!”
方言喜道:“这么说,你答应去海盗窝里做内应了?哇咔咔,本伯爷果然是没看错人!”
“内,内应?海盗窝?”
轰地一声,景元纬只觉惊雷炸于耳旁,脑海里一片空白,面如土色,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
“当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觉悟,来来来,坐下说……草,还想跑?宝琳!”
尉迟宝琳眼疾手快,淫笑着将想逃跑的景元纬捉了回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狠揍。
景元纬捂着脸哀嚎连连:“不去,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娘的,让尉迟宝琳挑了一整日才挑来这么一个合适的,方言连把这家伙投靠海盗的理由都琢磨好了,居然关键时刻掉链子,简直是忍无可忍!
“嚎甚么嚎!住嘴!”
景元纬被方言狰狞的脸色吓得顿时不敢再嚎丧,无言地抽泣,看起来颇像是被数个大汉轮番糟蹋了,委屈巴巴的惹人心疼。
方言硬起心肠,哼道:“你小子在陕州欺男霸女,着实是辱没了景家的门风,此番让你做内应,也是看你本性不坏,存着提携你的心思而为之。若你此番有幸活着回来,不止你一步登天,你老爹的位子,也该挪一挪了。”
景元纬抽泣道:“我胸无大志,我爹在陕州司马的位子上颇为逍遥,实在不敢妄想其他。”
方言呸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道:“陕州屁大点地方,有甚么好的?办成此事,你爹与你娘舅一同进京为官,岂不是一段佳话?一家人彼此也有个照应,省得在张金树这狗东西麾下郁郁寡欢!”
提起不得志的娘舅,景元纬木然的眼珠动了动,看起来两家关系平日里还算不错,方言想了想,决定再加一把火,继续诱惑道:“听说过长安烟波楼么?”
“最是平生会心事,烟波深处卧孤鸿……”
景元纬喃喃自语,竟有些悠然神往,顿了片刻,又抹起了眼泪:“陕州翠槐居也是不错……”
方言鄙夷道:“庸脂俗粉罢了,岂能与烟波楼媲美?人尝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上烟波,可知烟波楼美人绝色当无与伦比!又有人云道,平生不识烟波面,逛遍青楼也枉然!此番功成,允你眠花宿柳半月!”
“平生不识烟波面,逛遍青楼也枉然……”
景元纬兴许是认了命,伸出了三根手指,认真地道:“越王殿下与伯爷亲自劝说,某自知此劫难逃,甘愿为内应。若某不幸身亡,家中父老还请善待。若某侥幸逃出生天,不负使命,烟波楼中,许我三月逍遥!”
“爽快!”
……
景元纬面带悲切地去了,临走之时,堂而皇之地顺走了营帐里的罐头和味精,言道要给家中老母尝尝……
“景达与登州别驾那里,往长安去封信罢,让尉迟伯伯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忠臣烈士,须要褒奖。”
尉迟宝琳应了,笑道:“合该如此。”
“愿这小子平安归来,本王送他个大大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