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那这些海盗们怎么办？”

李泰犯难地挠了挠头，若是两军交战，他是绝不含糊，而此时海盗们却未多做抵抗，便缴械投降，杀俘有违天和，万一传到长安，那些老学究非得把自己这群人弹劾得要死要活不可。

庞平回过神来，一脸紧张地盯着方言，面露哀求道：“方山伯，某罪大恶极，自知难以活命，这些兄弟们却是受我等支使，听命行事，万望本伯爷网开一面！”

方言冷冷地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想了想，终究是不能杀俘的，便朝脸色铁青的张金树道：“还请使君派些将士将他们押往长安，等候陛下发落罢！”

张金树咬着牙应了。

方言奇怪地朝他看了一眼，皱眉道：“难道在使君眼里，我等便如此阴险不成？此事常人难以预料，致使使君遭受无妄之灾实在是非我等所愿。不过日后使君若有难处，长安郊外王家村方山伯府，随时敞开。”

李泰与侯杰三人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番话终于是去了张金树的悔意，张金树脸上露出笑容，抱拳道：“多谢越王殿下，方山伯，与诸位小公爷！”

此间事了，便到了大秤分金的时候，庞平被众人炙热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不过好在他也是个心思活泛的，不用多说，便猜出了这群牲口的心思。

“诸位贵人，某罪大恶极，众弟兄又被抓捕，留在岛上的金银珠宝便没了用处。某自当引路，万望贵人们稍待我等。”

跟聪明人打交道最省心了，方言笑眯眯地应了：“合该如此。”

在得知海里阎王家底颇丰后，方言翻身上马，在众将士期盼的眼神中大叫道：“幸赖全军将士一体用命，经历一番苦战，终将海里阎王一网打尽！越王殿下自当秉明陛下，与诸位请功，凡伤者，赏银加倍！”

在接到方言的眼神后，张金树会意，忙朝亲兵使了个眼色。众目睽睽之下，那亲兵忽地像羊癫疯发作一般，在马上剧烈抖动，左摇右晃了片刻，猛地一头扎地，紧接着，一阵响彻云霄的惨嚎声在空中爆起。

“贼子竟敢伤吾？”

李泰瞪大了眼睛，肥脸上怔忡失神，愣愣地盯着满地打滚的那人。不消片刻，又有数十将士重重跌落在地，惨嚎声不绝于耳，众海盗面目呆滞，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眼看着将士们已经落马了一半有余，张金树欣慰地点了点头，又狞笑着亲自上前将脑袋不开窍的数人拉下马，剩下的恍然大悟，纷纷下饺子般跳下了地，哀嚎不已。

李泰目瞪口呆了片刻，忽地对抱臂看热闹的侯杰道：“方才先生说了些甚么？”

房遗爱抢先回答道：“哥哥说伤者赏银加倍！”

李泰心烦意乱地吼了一句：“上一句！”

尉迟宝琳想了想，道：“他说青雀你向陛下请功……”

李泰笑了，笑着笑着又忽地哭出声来：“特娘的，造孽哟！”

哭声甚是响亮，却惊不起正卖力演戏的众将士。侯杰叹道：“想什么呢？难道上奏朝廷时要实话实说，言道不费一兵一卒甚至刀枪未动便灭了纵横东海十数年的悍匪？谁会信？又不是李伯伯那等运筹帷幄的人物。”

“可为何要提我？”

侯杰想了想，笑道：“私自示恩于下，可是大忌！”

李泰哭得更伤心了，咬牙切齿地盯着缓步踱来的方言，破口大骂道：“不为人子！你难道忘了咱们是如何出京的？李承乾那厮以莫须有的理由揍了我一顿，待听说此事，怕又要寻个由头找我麻烦！”

方言撇嘴道：“当皇帝有甚么好的？夜以继日，宵衣旰食，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牛晚，也只有你大哥才会有这等想法。”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李泰劝住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便简单多了，张金树遣人接收了停靠在海边的海盗船，心满意足地退下休息。

方言则派人将躲在苍梧山里的村民叫了回来，村民听说凶恶的海盗已然全军覆没，个个兴高采烈，若不是此处没有鞭炮，清水湾里怕早就是焰火的天堂了。

饶是如此，清水湾也热闹的不行，没有人觉得困乏。想到明日便要离开清水湾，方言索性大方了一把，吩咐老掌柜们支使壮汉宰了数十头肥猪，又央着张金树遣人从登州送来数百坛美酒，满满当当地摆在了足球场内，蔚为壮观，清水湾登时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数个玩疯了的孩子从身前跑过，恭敬地施了一礼，又打闹着朝远方跑去。此时无论是壮汉，还是妇女，都饮地醉意熏熏，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嘈杂，方言好奇地张望过去，却见程齐赤着上身正与人角斗，一不留神，竟被重重摔出圈外，登时引爆了气氛。

“莫名被俘、千里奔波、打造繁芜、智擒悍匪，这几个月的经历当真比以前加起来还要丰富多彩。真想一辈子留在清水湾……与这里相比，长安城只不过是装饰豪华的铁笼子罢了。”

李泰将坛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地摔碎在地，怔怔地看着海上起伏的风浪，醉眼朦胧。

小胖子话音刚落地，侯杰、尉迟宝琳、房遗爱三人已经远窜百步之外。

方言不满地朝这三个家伙的背影竖起了中指，对李泰劝道：“离家日久，想必皇后娘娘对你定是挂念得紧。”

少年人的愁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方言刚提起长孙，李泰就咧着嘴期待道：“也不知母后这次给我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十有八九便是那位天皇大帝了。”

李泰没听清方言的小声嘀咕，皱着眉头又反问道：“你说甚么？”

方言笑道：“不管是弟弟妹妹，终归是小家伙多了个疼爱她的哥哥。”

这句话听得李泰龇牙咧嘴地笑得十分欢快，再也不提留在清水湾的事了。方言长呼一口气，特娘的若是李泰长留在此处，李二指定会思念得发狂，发狂的李二能做出甚么事来？用屁股也是能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