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楼内,一处名曰戏燕的房间,觥筹交错,丝竹阵阵,花娘的娇笑声与男子淫荡的调戏声不绝于耳,屋内酒气芬芳,凉爽无比。一位年轻男子端坐于上首,面相朴实,衣着得体,频频举杯示意,怀中花娘醉眼朦胧,娇躯滚烫,随着男子探入胸怀的轻轻揉捏,目含春水,鼻腔里若有若无的呻吟不断,看向男子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慕。
苏清寒唇角含笑,不时说些话活跃着气氛。
下首的众人里,山南道太华楚家嫡子楚遇林赫然在列,与身侧之人轻声交谈后,端起酒杯朝上首的男子笑道:“小公爷,今日某变借着烟波楼闻名遐迩的离人醉,特向小公爷道喜。”
说罢,一饮而尽。
男子微笑颔首,同样饮尽杯中美酒,而后脸上笑意倏地不见,眉头却是皱了起来,轻叹道:“喜从何来?楚兄莫要开玩笑了。”
楚遇林一怔,还未开口,便听有人笑道:“李氏昏聩,必被郡公所弃,恭贺小公爷失去掣肘,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男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将酒杯重重置于案上,怒道:“李氏虽因指使礼部卢侍郎管家杀害赵五运进而陷害方山侯被陛下问罪,但怎么说也是某之嫡母,岂容你在此编排?若再有下次,定责不饶!”
那人吃了个没趣,脸色一僵,瞧见男子神色不似作伪,忙赔罪连连,讪讪地坐了下来。
楚遇林暗道好险,望向抢了他台词的那人,目光中充满了慈爱。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苏清寒忙起身媚笑道:“小公爷初次登烟波楼,可不要败兴而归。小公爷稍待片刻,奴家这便请凝荷到此,陪小公爷小酌几杯。”
男子脸色淡淡,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倒是令苏清寒有些为难。
楚遇林眼珠一转,正待开口令苏清寒叫人,忽听吱呀一声,屋门被轻轻推开,紧接着,一群人乌央乌央地走了进来。
“甚么人?竟敢擅闯此地!知不知道里面是谁?滚出去!”
先前那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
“啪”地一声,惨叫声传来,男子理也不理被酒杯砸中的倒霉家伙,起身笑道:“原来是程兄、长孙兄、牛兄……”
不徐不疾地叫了一圈,每叫出一声,被砸中的人脸色便白了一分,到了最后,整个人如同死鱼般躺在地上,浑身被湿汗浸透,脑海中一片空白。
却没人去理这臭鱼烂虾,男子目光看向最后走进来的方言,眸中喜意更胜,长笑道:“方家弟弟也来了?如此甚好!今日便与兄不醉不归!”
程处默等人冷笑不语,方言随意地朝男子拱了拱手,笑道:“慎微哥哥,说起来你我二人也算是初次见面,弟弟便借烟波楼的东风,好生敬哥哥一杯!”
招了招手,苏清寒款款起身,满满地倒了一杯离人醉,香风飘动中,来到方言跟前,俯身低声道:“方侯,莫要让奴家难做才是。”
俏脸上浮现出哀求之色,见方言面无表情,目光求助似地望向李思文等人,得来的却是淡漠回应,当下轻轻一叹,缓缓退到了门外。
方言接过酒杯,绕到张慎微案前,酒杯高高举起。
张慎微含笑举杯,下一刻,却是突然愣住,望向方言的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方言淡笑着将酒杯举到张慎微头顶,酒杯倾斜,美酒便如瀑布般倒泄下来,片刻的功夫,张慎微的头发、眉毛、脸上、衣襟便被淋了个通透。
楚遇林豁然起身,怒道:“方侯,何以欺人太甚耶!”
方言瞥了他一眼,笑着问张慎微:“慎微哥哥,弟弟欺人太甚么?”
在楚遇林惊愕的目光中,张慎微脸色不变,任由美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甚至还有心情舔了一下唇角酒水,摇头笑道:“弟弟打招呼的方式倒也别致。”
楚遇林瞠目结舌,事到如今,他自然是看出了此事有些不寻常,半句话也不敢再说,夹着屁股坐了下来。与张慎微一道前来的其余人等,心里满是懊悔,恨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只是程处默等人将门口把得严严实实,只好一窝蜂地蹲到角落里,头都不敢抬。
“弟弟这里有个故事,算得上曲折离奇,不知慎微哥哥可有兴趣一听?”
张慎微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目光扫过面无表情的程处默等人,又看了看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同伴,叹道:“方侯,可否给哥哥留个脸面?”
“你做那些腌臜事的时候,可有想过给小言留脸面?”
牛封川因今晚大出血,本就心情不爽利,此时更是怒火中烧,哼道:“你倒是这里开起了庆功宴,端地潇洒!你可知你爹如今正跪在宫门外为你求情?你这一石三鸟之计,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不成?”
哐当一声,张慎微手中的酒杯落地。
不去看张慎微灰败的脸色,方言自言自语道:“我呢,有一个神交已久的朋友,虽未蒙面,却也听说过其许多事迹。这位朋友低调内敛,沉稳任事,本是出身显赫,未来必定大有作为。无奈家有恶母,飞扬跋扈,骄奢淫逸,刻薄奸诈,阖府上下俱摄于其淫威而不得发作。”
“恶母无所出,又极其厌恶我这朋友,便收集面首认作义子针锋相对。恶母势大,步步紧逼,我这朋友身为嫡子,竟被逼的毫无立锥之地,真可谓人间惨事。”
“时日一久,我这朋友不堪其扰,便决心反击。一日,遣人谎称稷下学宫藏有驻颜秘术,诓骗恶母前往稷下学宫索取。恶母果然上当,由此带来的结果便是稷下学宫被屠,千年藏书毁于一旦,那义子也不出意料地引来了追杀,最后惨死苍梧山。只是计划有些偏差,竟差点连累老爹,而恶母却安然无恙……”
“稷下学宫的漏网之鱼与当朝炙手可热的新晋侯爷走得颇近,本以为这位侯爷定然会出头,不曾想自家父亲以郡公之尊先行低头,朋友以为这位侯爷不会再为难恶母,唯恐夜长梦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