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怎么醒悟呢？”沁雪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换了个坐姿道。

“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仅仅靠一些虚幻的梦想和不切实际的言语是无法存活下去的。你应该从北斗给你营造的梦里走出来的。他给不了你任何东西，只会留给你一身伤痛，甚至是灭顶之灾。活着不好吗？就像你此刻这样。拥着华贵的毛裘，守着温暖的炉火，喝着沁人心脾的美酒，看看外面飘逸多姿的雪花，这样的温暖安定不好吗？你还有小松儿，你不要忘了你还是个母亲，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儿子。这些才是你的真实。北斗给你的那些，全都是虚幻。”

“虚幻？”沁雪双眼微微眯起，凝着乔三巡，“虚幻的人何止是我，你不也虚幻着吗？你和唐祈那些事情，难道还不够虚幻的？”

乔三巡的神情里闪过一丝警惕：“唐祈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你觉得他会对我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会对你说。”

“没错，他什么都没对我说，但我感觉到了。你和他，正在进行着一个秘密的计划。你们互相利用但又互相不信任，你们都在预备着计划成功那一刻将对方一脚踹了，自己独占胜利，我说的没错吧？”

乔三巡眼眸里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不觉得自己知道得有点多了吗？”

“我知道得再多又能怎么样？我出不去，我谁也不能告诉。倘若我出得去，我一定会去告诉北斗，一定会去告诉参事大人。”

“你没那个机会了。”

沁雪耷拉下一双黑长的睫毛，神情显得更慵懒疲惫了，随手整理了一下斗篷的下摆，口气幽幽然道：“是啊，我没那个机会了。我想我连见到北斗的机会都没有了。你的计划里不会缺了他是吗？这才是你真正想跟他玩的游戏，对吗？”

“你总算是明白了。”

“那你想把他怎么样？你真的要杀了他吗？”

“我不会杀他，我会留着他，让他看见我所能成就的一切。向他证明，他从头到尾都错了。他过分自负，过分傲慢，过分地高估自己低估别人。他的余生将会在挫败和懊悔中度过，佛祖和青灯都救不了他。”

“最煎熬的心的地狱，你是想给他这个？你太残忍了。”沁雪颦眉道。

乔三巡不屑地笑了笑：“无毒不丈夫，你没听过吗？”

“灭了北斗，不应该是你这盘棋唯一的目的。我明白了，你是连参事大人都要灭对吗？你想你们乔家成为丰照城唯一的王……”

“你多说了几个字，”乔三巡用冷傲的口气打断了沁雪的话，“不是让我们乔家成为丰照城唯一的王，而是让我成为丰照城唯一的王。”

沁雪蔑笑了笑：“那你把唐祈放哪里？成为你的有功之臣吗？你果然是会利用完他就把他一脚踹开，很高明啊，三公子。但是唐祈也不傻，他提防着你呢，你不会得逞的。”

“他提防不了我，只要他进了我这个局，就没法跟我抗衡。他想要的东西只能靠我才能得到，所以他必须听我的话。”

“难道他想成为丰照城的第二王吗？”

“他只是想成为唐家的王罢了。”

沁雪眉间一紧：“他要对付唐大学士？”

乔三巡阴冷地笑了笑：“你还是别打听太多，因为就算你知道了全部，也没机会从这里离开。等我彻底挫败了北斗，我会领你去见他的。到时候，你就会看到他的本来面目了。好好歇着吧！”说罢他放下茶盏起身走了。

沁雪打了个哈欠，流露出了疲惫的样子。婢子过来搀扶她，她却摆了摆手。婢子拿来了一床厚褥子给她盖上，问她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她想了想，说要些笔墨。婢子去取来了笔墨，她开始随意地挥毫，时而写字，时而画山水，但统统都很不成样子。最后，她烦躁地丢开了笔，扶着额头懒懒道：“撤了吧！”

“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婢子关切地问。

“没什么，你不会明白的。”

“如果你想找个人说话的话，可以跟奴婢说。奴婢知道被闷在这里是很难受的。”

“我想出去走走……”

“可外面下着大雪呢。”

“我想见北斗……”

“谁？”

“我想见北斗……”

“您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婢子这回终于听明白了，“好好养病，公子很快就放您出去了。”

“可等他放我出去的时候，北斗就出事了，你明白吗？”她忽然抬起头冲婢子大嚷了一句。

婢子愣了愣，看着她没说话。她挥挥衣袖，让婢子出去，婢子只好起身退了出去。等听见门关上好，她脸上所有的烦躁不安全部消失了。她一跃而起，动作迅速地来到了门后，侧耳细听了起来。门外，传来极小声的谈话。

“她很烦躁，她说她想见北斗。”是那婢子的声音。

“还有别的吗？”是乔学的声音。

“她胡乱画了些东西，山水啊，柳树什么的，可都画得不成形。也写了字，但都很难看。”

“把那些东西好好收起来，一样都不要遗漏了，全都送到我那边去。”

“是，乔侍卫。”

“盯好她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

声音没了，她又飞一般地跑回了原来的地方，坐下，盖好厚褥子，裹好斗篷。一切看似还像刚才那样，除了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她刚才一直都在演戏，故意表现出了烦躁，不安，伤心，绝望，和对北斗的思念。这么做，是为了麻痹乔三巡以及乔三巡派来监视自己的那个婢子，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真的颓靡了，而对自己放松警惕。只有这样，她才能进一步从乔三巡那里打听来消息。包括她之前故意让自己受冻生病，也是这个目的。

今晚，她有了第一个收获，关于唐祈的。唐祈要成为唐家的王，但唐家如今的王是唐大学士，是不是就意味着唐祈想对付他自己的亲爹？弑父，唐祈有这个胆子吗？

天亮时，婢子进来说雪停了，外面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