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们想听故事啊?”
猴子悠然坐在云阶上,手里提着一壶酒,眯着那双肆无忌惮的眼,竟有些迷蒙。
一众仙官正襟危坐,手立仙牌,看着这只从下界一路打上来的野蛮猴子,冰冷、戏弄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不成一体的难看器皿。
久然无语,龙阶之上的龙椅上,玉皇大帝轻轻动了动身子,皱眉间有些不耐。
忽然有人开口。
“那不若大圣就讲讲吧,也让我们听听,大圣从下界一只猴子一跃成为天庭仙人要说些什么感言?”声音如轰雷般响起,正是巨灵神,肥硕的脸上不留余力的显示着什么是嘲弄与憎恨。
在他脸上有一道长达十多公分的丑恶伤疤,就是这丑陋的猴子一棍子打出来的,当时,整个头颅都被打的扭曲,七窍流血,若不是老君的药丹,他怕是活不到今天。
整个天庭里,没了颜面又没有托塔天王高位的他,无疑是天庭最大的笑话!
思绪间,巨灵神钢牙嘶咬,眸中怒火压抑的燃烧着。
猴子提起酒壶大口灌了喉咙里几口酒,野蛮的动作让仙酒顺着他的嘴边流下,浸湿了大半胸膛,猴子脑袋向前探了探。
嘴角咧起,在他丑恶、凶残的脸上显得肆无忌惮,将头递到巨灵神面前,直看着他的双眼,轻声开口:“是你要听故事?”
一双猩红色的眸子,在这张野性的脸上竟是有着莫大的凶威,似下一刻就会暴动的九天轰雷。
巨灵神忽然就怕了,他看着猴子对着他诡异的笑,这只猴子可是还没上封神榜那!
“哈哈!不光巨灵想听,我们一众老朽也是想听得紧啊,大圣能走到如此一步,怕是毅力,胆魄也非同与常人了,不若与我们讲讲?”
东海龙王与其他三兄弟站在一起,大笑开口,转身看向众仙。
“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那要不你就来讲讲,一只畜生,妖道靠的是什么才上来的这凌霄宝殿?”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赫然是托塔天王,语气平淡,却引起一阵哄笑,像被打开龙头的水流,天庭瞬间哄闹起来。
“可不正是,大圣不若也给我们开开眼?”
“听着作甚,一只畜生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又是引起一阵哄笑,整个凌霄宝殿仙气弥漫之间却好似群魔乱舞。
托塔天王看着猴子,眼里遍是厌恶。
虽是一张正直的脸,但或许他早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陈塘关李靖初上天庭心志,此刻他只想狠狠羞辱这只猴子!
“不然就算了吧?”
一旁的太白,老好人的开口,他感觉气氛很古怪,孙悟空更是安静的可怕,他从没见过猴子如此沉默冷静任人打骂。
像是一滩幽暗的冰湖,谁知道地下游动的是怎样的滔天恶兽?
“那老子就跟你们讲!”猴子猛然翻身而起。
“老子天生灵明,通晓事理,十数载学的无上仙法,超脱三界,不在五行。有天那阎罗竟然命小鬼去索老孙的命,于是俺老孙便砸了地府,毁了生死簿,杀了百万鬼差。”
一众仙官看着猴子,一阵发毛,心头战栗,冷汗顺着脊梁簌簌流下。
还好还好,这只猴子马上就要上封神榜了,一众仙官心道。
猴子忽然抬起头,“可今天,你这椅子上的人跟老子说,给老子个齐天大圣就让俺老孙忘了那些惨死孩儿们的命?!”猴子忽然激动起来,后牙槽摩擦出金属的尖锐声。
“你可知道老子那些孩儿,他妈十天前还在老子面前要老子带他们出去看看花果山外的人什么模样,教他们不老的神通,现在却他妈躺在那块小的要命的土里!”
他像纯粹的怒气组成,浑身在剧烈喘息下起伏不定。
一众仙官似有快意在胸膛酝酿,他们很乐意看到这只给他们吃过苦头的猴子这幅痛苦、宣泄情绪的不堪。
而那句咒骂?
别闹,第一次犬吠你叫的狗被打断了腿,第二次的叫声还能叫出第一次的凶狠?
委屈,自欺欺人而已。
一众仙官默契的漏出了笑容,离猴子最近的巨灵神却好像汗毛炸立,忍不住退了一步,更想逃离,却在退第一步的时候有种直觉。
会死的!再退一步他肯定会死的!
猴子瞥了他一眼,猩红的眼球转动,正对着玉帝,忽然笑了起来,再次开口。
“所以说,你这人还要不要点脸了?”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入耳。
猩红的双眼盯着玉帝,肆意打量着他屁股底下那张龙椅。
哗——
凌霄宝殿弥漫上死一般的寂静,像凡间恬噪的乌鸦被人扼住喉咙,从摇头乱叫一下变得冷寂,连身子都呆立住。
玉帝脸上看戏的轻笑一下定格,面色缓缓阴沉。
“大胆!怎敢如此欺辱我主!”愤怒的巨大声音陡然划破这寂静,正是卷帘怒发冲冠如一头护主的凶犬。
余下仙官反应了过来,不由暗自恼怒,看向平时傻里呆笨的卷帘大将,怎也想不出来能在这一时刻脑子如此灵泛,拍的一记好马屁。
“孙悟空,此番逆天言语,谁来了都救不了你!”
“还不快快下跪伏诛,饶你个全尸,不然让你花果山永世不得安宁!”
“哼,不知人伦的畜生,巨灵神将还不快快将这妖猴伏法!”
“孽畜,你到底想做什么!”
闷如轰雷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凌霄宝殿不停回响,嘈杂乱响。玉帝却又恢复了轻笑,这些手下仙官声援让他又有了三界之主的气度。
猴子挠了挠耳朵,这些声音吵的他有些脑袋疼,耳朵间隐隐有红光闪现,越来越亮。
嘭!
巨大的声响响彻整个凌霄宝殿,巨灵神身前被一道巨大的阴影遮盖住。双腿一软,一下子瘫软在地,肥胖的脸上簌簌发抖,流下冷汗。
“嘿嘿,想做什么?”不成比例的身体抓着巨大的铁棒,嘴角高高向上咧起,猛然挥动手里的铁棒。
轰!
*****
每个人都注定要在人生这场酸涩也甜蜜的旅途上,前行,经历过稚嫩,到认知这个世界,叛逆世界的同时。
也坚持某些事情,就像是总是相信自己可以成功的少年,见到他人的高显仍不以为意,这就是年少时少年们对于世界的反抗。
但逐渐的,随着不断地前行,接触的越多,也懂得越多,知道了开口前先笑脸迎人,直到即使不那么愉悦的话题,也能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
但这个阶段也是一个人最茫然的时候,因为改变的溯源并不是来自于个人,这改变也并没有什么更加特殊的地方。
相反,是在整个社会影响下,像是固有模板一样的生硬嵌套,每个人都变成了模具里面大同小异的‘作品’。
褪去这层外界的影响,你依然是不懂进退的人。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勇敢的少年,而是撞破南墙也找不到路的成人。
黑袍正是处在这个阶段,茫然中开始改变,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改变,又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在死亡的面前,他首次意识到以往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王,是我没用,我本该......像父亲和爷爷一样可以成为您身前守卫的屏障。”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怀疑侍奉冬森王的意义了。
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向着所怀疑的方向不断扎根。
可他说出的话,依然像以往一样真诚又略带不成熟的冲动,没有一点生硬,就像是这样的谎话已经演示过不下百遍。
“不必想太多,并不是你的天赋不足。”
黑袍垂下头看不到冬森王的神情,但从这种毫不掩饰的轻松语气中,他猜测,对方的脸上已经不再像刚才一样冷峻。
还真是君主翻脸无情,真奇怪,黑袍想,他现在竟然在背后排腹自己效忠的王。
换做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人和人不应该比较,只要坚定地走在自己所认为正确的道路上,坚持且努力,那么回报只是早晚的事情,然而,大多数人,既忍受不了寂寞,也无法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所以他们只能在人群中看似嚣张的谩骂着命运不公。”
说到这,冬森王笑了一下,“不过......你很好,虽然对于世俗而言,比较是无法避免的,但比起你父亲和爷爷,你不但天赋要好得多,而且更‘人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