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川没有将话全部说明,而对上苏菱疑惑的眼神,他也没有再解释下去的意思,轻轻摸了摸怀中人的脑袋后,下一刻他便转身离去,挺拔的背影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消失不见。
而苏菱站在床上,虽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前去再问个究竟,可是几番犹豫后,到底还是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反正再晚也不过是一个下午的功夫自己就能见到席慕川所说的人,更何况小福田已经开花,事情便也简单了许多。
席慕川虽然这段时间阴晴不定,可有一点苏菱却能非常确定,那就是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伤害她,所以,对于他说的接下来的事情,她也根本不用担心害怕。
而抱着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的,苏菱便也没了最开始的急切与慌张,好好穿了鞋后,下一刻她便进了浴室中洗漱自己,换掉了睡衣,半个小时后她才从楼上下来,进了院子中吃饭。
恍惚中,一切就像是又回到了最初风平浪静的时候。
苏菱一个上午都因为心情实在太好,所以没有板着脸,冷着神情,相反,侍弄花草时开心了,她还会忘了和席慕川之前的不愉快,主动搭上一两句话。
而席慕川一向也都是“伪装风平浪静”的好手,眼看着苏菱笑意微微的样子,他也褪去了脸上与眼中的凝重,一切如常地和苏菱说说笑笑,还贴心地站在一边,帮忙轻轻掖着苏菱的裙摆,叫它们不至于掉在地上,粘上尘土。
冰冷了近一个月的老宅子中,气氛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勃勃,而接下来,叫苏菱更加没想到的是,中午吃过中餐,她正等着席慕川带着她出去见人时,席慕川却是先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中,随后间隔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他重新走了出来,只是手上隐约拿着什么。
因为角度问题,苏菱一开始并没有立刻看见,百无聊赖的她坐在凳子上,闲闲地用指尖玩着就近的一盆月季花,而席慕川也没有立刻说什么,等苏菱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循着视线望过去时,她脸上悠然的表情这才蓦地怔忪了下来!
就像是电影中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
这一瞬间,苏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但更快的,却是因为激动,这些血液都冲到了她的脑子中,她的脸上!
她白皙的皮肤立刻浮现出了可爱鲜艳的红晕,好似是被人上了一层精致的妆,苏菱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半晌后,她才看着席慕川手上的小东西哑然说道:“这,这就是小福田是吗!”
这,这真的是苏菱第一次看见小福田开花的样子!
记忆中,那绿绿粉粉,不过手掌大小的可爱植物,此时就像是吸饱了养分,长大成人的小姑娘般,整个体积比之前大了二分之一,虽依旧小巧可爱,却不再那么平平无奇!
只见它顶端花萼的地方,原本小小的花骨朵已经完全盛开,鲜艳美丽的红色小花大约指甲大小,可却美的仿佛能夺去了人的呼吸,更重要的是,在花朵的四周,浅浅的白色光圈若有似无地一直紧随,叫人光是看着便能察觉出它的不寻常。
——虽然这已经不是苏菱印象中小福田的样子了,可,可是,一种莫名的直觉清楚地告诉着她,那绝对就是小福田!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席慕川这次并没有什么遮掩,看着苏菱惊喜到微微发颤的样子,他温柔地笑了笑,下一刻,便是直接将花递到了她的手上:“这是本应该就属于你的东西,菱儿,恭喜你,你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
苏菱说不出话来。
太多的感慨都因为席慕川的这句祝贺涌上她的心头,其实,小福田能开花,哪里是只有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她的外公,也为了这株花奋斗了许多年。
恍惚中,有太多的回忆都在这次重新浮现在了她的眼前,苏菱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席慕川手中的话,但眼泪也在这时已经滂沱而下,沾湿了她的眼睫。
苏菱哭的浑身都在发抖,下意识地,她看向了席慕川:“你,你不是说下午要带我去见两个人吗?”
本来,苏菱以为,席慕川是要在带着她去见过了那两个人后,再把小福田给她,可是现在,事情却发生了转折。
难道,是席慕川放弃原本的主意了?
苏菱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想着,但很快的,她这样的猜想也得到了解答。
席慕川轻轻笑了笑:“对,我要带你去将一个人,只是在出发前,我希望你能带着小福田一起。”
“可是……”
“放心吧,这花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一段路程的颠簸,不会叫它受到什么影响的。”这也是席慕川在上个时空中的经验。
小福田虽看着娇娇弱弱,开花后,花朵也是嫩嫩地不堪一击,可是,那都是表面现象。
作为能完成他人心愿的神花,它远比外在看上去的更为坚韧,轻易更是不会出现损伤。
而苏菱原本担心的事情也正是这个,现在,她的忧虑得到了解决,自然也放下了原本的犹豫,可与此同时,升腾而上的却是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多看了席慕川几眼:“你,你现在不担心我会将小福田直接用掉了吗?”
“不担心,因为我相信在这个时候,你不会这么做。”席慕川摇头笑了笑,下一刻也转身撩开帘幕对苏菱道:“来吧,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想要让你去见的人。”
“……”苏菱狐疑地蹙紧了眉头。
*
有些时候,她真的不确定席慕川是个怎样的人。
坐在车子上,苏菱忍不住再一次地这样思考着这个问题,但一边这么想着,另一边,她也没直接对席慕川说什么。
毕竟这段时间她也算是摸出了席慕川的套路。
这个男人,想告诉你的事情,就是你不说,他也会主动当着你的面全部交代干净,可要是这件事情他不想告诉你,那你就是撒泼打滚,哭着上吊,他也不能说,甚至还会跟你打太极地事情扯到别的地方去。
所以此时,她只小心地抱着手中的小福田,时不时来回地看上窗外和席慕川两眼,但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是苏菱漫不经心,也发现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道路两边熟悉的建筑每一寸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之前刚开始时,因为路毕竟有那么多条,也并不是条条都通往她心中所想的地方,所以苏菱虽然心下有些疑惑,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一个劲地腹诽席慕川的故意卖关子。
但是现在,车子已经开过了太多的地方,而没意外的话,十五分钟后,他们便也会到到达一个墓园的门口——
那是苏菱两个月便会来一次的地方,是苏父苏母的埋葬之所!
这时候便是她想要找借口说服自己都不能够,而仔细联想之前席慕川说的话,他想要带她见得两个人,难道就是……
她蓦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身边驾驶座上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我带着小福田来我父母的坟前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你做了决定以后后悔。”
席慕川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过话,而此时出口,苏菱才知道了,原来席慕川的心情一点也不比她轻松上多少,他沙哑的声音就像是被糙纸狠狠磨过,听着叫人心下微颤:“菱儿,你如果真的选择了用小福田救我,那你父母这里,你原本是不是也不打算过来了?”
“不,我不是……”苏菱立刻摇了摇头,可随后,她也像是漏气的气球般,颓然委顿了下来:“我,我只是短时间之内不敢过来。”
毕竟,在亲情和爱情中,这一次,苏菱是选择了爱情,而这件事情,说到底,她是对不起家里人的。
之前在医院中,苏菱取得了苏老爷子的谅解和支持,所以难得生出了一点勇气,但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不可能在她的面前发表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和意见,而人的天性也总归是悲观的。
苏菱在做下了“救席慕川”的决定后,总觉得也许父母此时在的话,会从心里怨怪她,所以出于一种逃避的心里,这段时间,至少近一年,她都不打算去坟前看望父母……
而席慕川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沉默中,他已经将车子开到了目的地,下一刻,拉来了车门,他来到了苏菱的车座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道:“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我种下的因,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深情,可是……既然要决定一件事情,我们总得将一切都全部想清楚。”
“我带你带着小福田来墓园,并不是要逼你去选择你的弟弟,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无谓,那么想死,我只是希望,我们两个人以后哪怕是活着,也能心安,你不用一直抱着对弟弟的愧疚和对父母的悔恨。”
“菱儿,别怕,我会陪着你,不管你接下来在伯父伯母的面前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所以现在,你愿意相信我,把自己交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