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密辛(不人知的事)
直到从佛殿里出来,苏锦心里想着的都是夜轩墨身上滴落的鲜血。
在黄泉之镜中,二人都是在一起的,而且黄泉之镜内都是花想容的记忆营造出来的幻境,根本不会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更不可能会伤到夜轩墨。
而在稳定十八层地狱的时候,他虽然勉力却也算得上是游刃有余。
如此说来,他受伤就只会是在她离开了地府之后了。夜轩墨身为阎君,怎会在冥府内受伤?十八层地狱内真有连夜轩墨都要棘手的恶魂?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选择了赶来西天梵境接她,而不是在地府内养伤么?
苏锦心乱如麻,内心深处敏感的感觉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可却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夜轩墨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即便是真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他也会选择自己闷在心里,而不是告诉她。而他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是她问了夜轩墨也不会说。
“你先别担心了,我下手有轻重,不至于真的将阎君打成重伤。我若是知道他身上早就有伤,当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他动手的。”谛听说道。
苏锦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我没有担心。”
“真没有?我瞧瞧?”谛听突然踏前一步,挡在了苏锦的身前。
她断没有想到谛听会来这么一遭,反应不及径直的撞向谛听的胸膛。苏锦慌乱的一转脚步,左脚绊到了右脚,一个不留神险些栽倒了下去。
谛听也是匆忙的出手一扶,完全没看出她脸上的尴尬之色一指她的左脸,又一指她的右脸:“担心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要我说阎君应该还没走远,你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
苏锦又有点儿想要缝住谛听的嘴了。
“若是我说啊,阎君什么身份,都亲自来接你了,你就见好就收吧。你若是想报仇,在冥府不也更方便一些?要知道西天梵境更难出去,就算是给你敞开大门,你都找不到回皇城的方向。”
“不过话说回来,阎君向来护短儿的要命,你和他好好说到说到,想来也未必不能如愿啊,俗话说抬手不打笑面人,你总是板着一张脸,阎君就算是想你,也得有个理由不是?”
二人一路走下须弥山,对于一路上在耳边絮絮叨叨的人,苏锦索性直接忽略掉,不去理他了。
与夜轩墨之间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越想心越乱,如此便索性不想。
先前她觉得,自己在夜轩墨的心中也就只是不过尔尔,占的也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罢了。
可今日夜轩墨即便是重伤也要来西天梵境接她,却在苏锦的心上狠狠地扎了一下,这样被人关心着,被人宠溺着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
她曾以为,自己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因为别人对自己的好而泛起一丝一毫的涟漪了。而今天才知道,只是那种好,还没触及到她心中的那个点而已。
不是风花雪月,也不是海誓山盟,却是真的将自己的一身骨血作为赌注,压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都足以叫她心神大乱。
她是一定要杀了孟千行报仇的,可夜轩墨待她真心,她却不想给夜轩墨添麻烦。也只有待在西天梵境再找机会逃出去,才能在不牵连夜轩墨的前提下报仇了。
毕竟治下不严与看管不利的罪过,还是后者要轻一些。
苏锦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掉。她每次想到夜轩墨,便会连带着想到好多事情,就比如说……为何冥府的阎君离开冥府,法力会被削弱的这么多?
“你知不知道,夜轩墨的法力为什么会被削弱?”苏锦好奇问道。
好在谛听没什么心机,对苏锦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时听闻,抿唇轻轻一笑:“这你还真问对人了,这件事情,没有比我再清楚的了。”
“不知你听没听说过,一万余年前,三界曾经历过一场大劫?”
最近因为自己身上的煞气,对于这方面的消息苏锦也了解了不少,此刻也点了点头:“一万年前的那场大劫,神佛陨落,血雨腥风,有不少的仙者都死在那个时期了。夜轩墨不是自那之后才化形的?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谛听摆了摆手:“并非是夜轩墨,而是针对整个地府。”
他环视了一下四下无人,这才开口道:“昔年将天地搅了个天翻地覆的那位大煞,便是出自于冥府,我虽是上古神兽,可在那时候也只是一只幼兽,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太清了。从那以后,天地经历了一次大换血,西天梵境,仙界天地,地府阎君三足鼎立的局势被打破,从此地府成为了天界的附庸。”
苏锦倒抽了一口气。
她自负也看过不少冥府的古籍,却从不知道,冥府还有这样辉煌的一段历史。
“仙者修炼,修的是灵气。若能为善者谁愿为恶?修仙的人多了,灵气便会不足。可地府阎君可不一样。阎君修炼的乃是怨气,就如恶鬼吞噬比自己弱小的鬼魂一样,只是阎君比较优雅,不用吞噬罢了。”
“以怨气修炼的本就是极少数,是以能修炼出门道的,都是在这世间鼎鼎有名的人物了。阎君的实力过于可怕,在那一次大劫之后,天君便借助神笔写下了一道咒法,加诸在了冥府。”谛听说道。
苏锦已经隐约猜出了那咒法的作用:“你是说,限制地府人的力量?”
“天帝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限制的也就只有阎君一人的力量罢了。是以,阎君在地府之中是当之无愧的王者,即便是徒手稳住崩裂的十八层地狱也不在话下。可一出了地府,阎君的力量就会受到百倍,千倍的压制,甚至更多。越厉害的阎君,被压制的便会越厉害。”
谛听叹了口气,颇有些不忿的道:“其实我也觉得天帝这做法实在是有些狗,一棒子打死一众人,太不讲道理了。
苏锦心神震撼,却没能听见谛听的这句话。
天帝写下的咒印,只是为了限制阎君一人的力量。昔年地府走出一位大煞,将天地搅得天翻地覆……
地府鬼差来到凡世,多少会有些不方便,所以才设下渡魂使这一职位,甄选那些在凡世便卓尔不群的魂魄,给他们重塑肉身为冥府工作,畅通无阻的行走于两界……
这一瞬间,苏锦的心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可那些念头却都是一闪而过,转眼的功夫,便已经全然忘了个干净。
是她太过于敏感了么?
冥府内的典籍一定是有所隐瞒的,就算是夜轩墨错收藏的那些,也有很多只是片面。真正想要知道其中的隐情,还是要在冥府以外的地方想办法。
而这西天梵境沉浮了数万年,显然便是个放在眼前的藏阁。
这样的话苏锦是不敢说出去的,现在千千万万双眼睛盯在她的身上,她还是要先消停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谛听难得的目光凝重道:“你所说的你凡世的恩怨,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像是被人一手推动着做出来的。而这只手,只怕也并不是个普通人。”
狡兔死,走狗烹。即便是从龙之功也不能长久,只要是九五之尊起了疑心,迟早都免不了满门抄斩的结果。
可当时整个苏家毫无预兆的获罪,她回了一趟苏府,被接回皇宫之后便传来了苏家满门抄斩的消息,就连她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那到底是孟千行的骨血,孟千行本就子嗣凋零,他会因为苏家的势大,便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么?
苏锦越想心越乱,她只好先摒弃这样的念头,平复下心境来。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体内存在着一股煞气,她便不敢思虑过度了,总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将那可怕的东西放了出来。
不论如何,既然她选择了留在西天梵境,一时半会儿也没得选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谛听一路将她送回沙弥们安排下的寝房来,此处四面幽静,倒也有几处风雅小景相映成趣,倒不失为一处静养之所。
只是这处寝房的周围,那些精心设置的阵法,却刺痛人眼。
与其说是静养,倒不如说是软禁吧。苏锦对阵法只是略懂皮毛,却也看得出这些法阵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这可有些过分了,苏锦只是暂住……”谛听刚要冲上去理论,却被苏锦一把拽了回来。
以她现在的状况,不被人信任也是正常的,与这些法阵做伴儿,也好过身边终日盯着几双眼睛,不仅麻烦,还招人的厌恶。
“没事,怎么都是住,我还没生气呢,你生什么气?”苏锦安抚了谛听几句:“进去看看吧。”
寝房内的装饰别致,倒是什么都有,唯一叫人不喜的便是壶中泡着的苦丁茶。修佛者讲求来世,用今世的苦换来世的甜,是以就算是平日里喝的茶也多是苦味弥漫的。
苏锦委实是想不通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桌子上的茶,她自然也都是不喝的。
眼看天色不早,谛听适时告辞,苏锦便随它去了。管它什么阵法不阵法,隔日还有硬仗要打,她得先养好精神再说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