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流寇拼命往上冲,城上守军使劲往下丢着滚木、雷石、金汁等守城的器物,双方你来我往撕杀惨烈,从中午一直撕杀到傍晚夕阳斜下,战斗依然在持续,城下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到处都是尸体,鲜血已经将城下泥土变为红色的淤泥,空气之中飘散着血腥味、烤肉味、恶臭味混合在一起,令闻者呕吐,见者伤心。
城下流寇的作战部队已经更换过三次,而城上的守军则一直在持续作战,冲车发现城门在里面被封死之后,就不再继续攻击城门,而是全力攻打城池,经过半天的持续作战,守军不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被严重消耗,伤亡开始大范围出现。
“少帅,弟兄们都很累了,咱们要不要...?”王宝庆说道。
“通知下去,继续进攻!”裴超说道:“守军坚持不了多久了。”
“是!”王宝庆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裴超坚毅的脸庞只能领命。
“杀!”
王宝庆亲自来到城下督战,此时守军的弓箭早就消耗殆尽,城上的滚木、雷石、金汁等物也已告罄。卢勇原本以为可以坚持十天半个月,到时就能等到援军,可流寇不停进攻,按照这速度,竟现在就要以身殉城了!
“杀!”流寇再一次冲上城头,他们已经越来越容易蹬城作战,这让攻城的流寇士气逐渐高涨,但守城的士兵及城内赶来支援的各方义士,均是抱着必死之心,所以士气并没有受到多少打击。
宋友今年刚满十九岁,就被征召进入军营,如今刚过半年的时间,竟然就遇到如此大战,刚开始他因初上战场,手脚酸软无力,用力扳起一块大石头,朝着一个蹬城作战的流寇就丢了出去,只听梯子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他根本不敢细看,就赶紧转身回去继续搬石头,因为下面又有流寇冲了上来,他再次搬起石头丢下去,顺带看了一眼梯子下面最早被他砸下去的那个流寇,只见他左臂无力的甩在一边,右腿骨从腰间直接冒了出来,白花花一片,鲜血犹如泉眼一般从他身上往外滋,更可悲的是,其他流寇嫌他碍事,拖着他就往一边扔去,根本不管他惨烈的嚎叫声。
宋友开始不再惧怕战争,再次用力搬起石头,丢了出去,机械式的搬运工作,使他的身心更加放松,不知不觉间,他把这片女墙附近的雷石都丢了出去,他早已不记得被他砸下去多少流寇,只看见城下的土地已经不再是土黄色,而是暗红一片,他抓起旁边的长枪,跟在小旗官的身后,听着他的命令抬枪冲上去,直管死命捅出手中的长枪,敌人通常都会哀嚎着,再从城墙上跌落下去,他觉得这个城能守住,他感觉自己可以将城外所有的流寇,就这么的,都给捅死。
“杀!”小旗官再次喊道,宋友机械式的再次奋力上前,可这次他居然刺空了,小旗官的长枪也被那个流寇用刀拨到一边,当他们收枪再刺的时候,这名流寇已经手持长刀跳上城墙,只见他左右用眼一扫,发现旁边一个壮士正在用长枪朝城下攻击,后背洞开,他快速冲上前狠狠的劈了一刀,那汉子应声倒地,伤口竟然从后颈出直到肩胛骨处,流寇因为用力太猛,一时间刀居然抽不出来,宋友被吓傻了,大脑间一片空白,他身边的小旗官也是大骇,不想这名流寇如此凶狠,好在他是一名老兵,端着长枪就刺了过去,流寇果断的躲了过去,一把抱住小旗官,二人扭打在一起,宋友听见小旗官的吼叫声,这才反应过来,丢掉长枪,也加入混战当中,这时他们防守的那段城墙,又跳进来一个流寇,手舞长刀,上去就砍宋友一刀,他一时间后背血流如注,小旗官看在眼里,奋力挣脱身下的流寇,站起身的时候,用力一脚踢中那流寇的头颅,瞬间将他踢晕过去,刚上来的流寇一看小旗官如此神勇,不免有些胆怯,往后退了一步,这时他身后竟又有一个流寇攀上城墙,小旗官无奈,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城在人在!”然后就扑向那个退到城墙边上的流寇,也不去管那柄砍向自己的长刀,一把抱住他的腰间,用力一抬,自己双腿一蹬,就那么抱着流寇,又将身后攀爬上来的流寇一起推下城墙。
“不!”宋友大喊一声,冲到城墙边缘,伸出手臂,想抓住什么,只看见小旗官与两个流寇一同跌入城下的人潮当中,宋友这时全身血液都已沸腾,他感受不到背后汗水侵蚀伤口所产生的灼热感,只看见远处密密麻麻涌向葭州城墙的流寇大军,顿时内心生出一种无力感,他向左右望去,城墙上已经到处都是扭打撕杀在一起的人们,他不知什么时候捡起的长枪,也不知道又捅死了几个流寇,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们为什么要战斗!”
这一悲壮的一幕不仅在他们这段城墙上演着,旁边平时在城中欺男霸女的小混混们,更是一往无前的战斗着,他们一点不比军士差,在他们的心里,葭州是他们的地盘,任何想要染指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大人!这里守不住了!”家丁掩护着王景韩说道。
“守护住?也要守!”王景韩说完,在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大声喝道:“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他身边不多的军士们听到一个文官尚且如此,他们也个个奋勇大声喊道。
“杀!”王景韩大喊一声,率先冲向流寇。
“快!保护大人!”家丁一挥手,马上就有四个家丁朝着王景韩的方向杀了过去。
卢勇没有想到,一个文官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振作精神,带着手下猛打猛杀起来。
葭州城的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日出十分,葭州攻防战才渐渐平息,是役葭州官兵共斩杀流寇一万余人,伤者无数,葭州方无一人出逃、投降,全部战死,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