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之路艰难。
猫儿为打道回府,制造了最大的麻烦。
她的襦衣,她那件表明了宫娥身份的襦衣,留在了暗道里。
为了不为日后留下祸患,衣裳必须取回来。
谁去取?
猫儿一抬手臂,讪笑道:“奴婢断了一只手,爬不上去。”
萧定晔算是服气了。有求于人的时候就自称“奴婢”,不管不顾的时候就是“姑奶奶”和“老娘”。
要说起伪装,他觉得她在身份认知转换上,比他高明太多。
他抽出软剑站去洞口,转头同她道:“你大可趁着我钻进洞,试着逃开。”
她一滞,竟被他猜到心思,只得忙忙摇头:“不会不会,这里是围猎场,只怕有老虎有狼。”
他抬眼瞟她一眼,倏地跨到她身边,一只手往她嘴上一捂。
她口中立时多了一粒小丸,遇水即化,顷刻间便滑进她喉中。
她茫然咽了口口水,问道:“何物?”
他一勾嘴角:“是不是酸酸的、甜甜的?”
她点头。有点好吃。
他并不答话,转身便往洞口而去,待一脚跨进去,方回头看她:“等待的这一段时间,你可以猜猜究竟是何物。”转头扬起手中剑往洞壁上刺去,身子往上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猫儿没有逃。
她得弄清楚,这个狗崽子究竟给她吃了什么。
半个多时辰后,洞里有了响动。萧定晔从暗洞中滑下,闪身出来,手中果然多了一件宫娥襦衣。
猫儿忙忙迎上去,接过襦衣,躲去树后换回衣裳。
同他寻找着平坦回路,往营地而去时,她将他夸的天花乱坠,便连他被咬破的耳垂都没逃脱她的赞美。
拍够了马屁,她终于开口问道:“殿下究竟给奴婢吃了什么好玩意?奴婢知晓了名字,日后也托人多买一些当零嘴。”
他并不答话,只弯腰细细的循着前人的脚印缓缓前行。
寂静的夜,虫鸣声被猫儿替代。
她好话说尽,都得不来他的一句反馈。
离营地已经越来越近,虽前路还有些曲折,可染透天边的篝火已然映照眼底。
她的耐心彻底被磨平,张臂拦住他,咬牙切齿道:“你喂我吃的究竟是什么?你再不说,莫怪我将今夜瞧见之事喊出来。你猜,我现下喊,他们会不会听得到?听说练武之人,听力敏于常人数倍……”
她不给他反应时间,她决定强来。口头上的威胁永远没有行动来的有用。
“泰王……”寂静中,一声嘶吼立时从她口中飞出。
他立时上前捂了她嘴。
她正要挣扎,他面色骤然大变。
暗夜中,利箭破风带着浓浓杀机穿透耳膜,仿佛地狱勾魂使的密语,随时都要带着魂魄去见阎王爷。
他带着她立刻倒地,翻滚数回,蛰伏去了草丛,再不敢有任何动静。
箭声停止,他立刻拉她起身,猫着腰往前快速而去。此处不能久留,很快就会有人寻来。
四处的脚步声极快而至。
快的仿佛已到了耳根处。
可却数回都未寻过来。
营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她同他最后一次猫在草丛里躲避过搜寻,他却迟迟不能站起。
她心下诧异,忙要拉他,他已软软倒地。
近处篝火照影下,他腹间已被污血燃尽。一只手所捂之处,赫然可见半断箭簇。
他面色苍白,火光也未将他脸染上好气色。
她立时扑过去,摇着他身子,压低声音急道:“萧老五,说,你喂我吃的什么?说完你再死!”
他眼神迷离,唇角却一勾,伸手在地下掐了一片草叶抿在唇间,吹出极其微弱的蟋蟀叫声。
只须臾间,就有黑衣暗卫静悄悄前来,各背一人趁着夜色掩护跃向帐子。
*——*——*
帐角燃着白玉兰香片,却遮不住浓浓血腥气。
随喜当机立断,命人点了药炉开始煎药。
血腥气很快便被浓重药香掩盖。
外间已有了混乱之声。
床榻上,黑衣暗卫看着萧定晔腹间箭簇,手中握着准备割肉取箭的利刃收回,悄声道:“如果现下就拔箭,殿下定然受不住要晕过去。外间,三殿下已带人借着搜寻刺客之名,一间一间的搜人。”
暗卫话毕,扶着萧定晔饮下一碗盐水,再喂他含上一片参片,等着他发令。
他竭力提着心头一口气,沉声道:“不拔,等三哥离去后再说。”
他万万没想到,他趴在洞口时以为躲开了三哥埋伏,可在返程路上,却大意了。
三哥出来与异邦人会面,负责扫尾的后手自然不会只备了一处。
他一挥手,暗卫将他轻轻放在榻上,掀开帘子往外一瞧,立刻闪身上了帐顶。
然而不拔箭,形势并不能好转。
随喜急道:“可是殿下这般虚弱,任谁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如何避过泰王搜索?”
站在帐角的猫儿心里一动,立刻压低声音道:“我有法子。”
她看着萧定晔:“我有法子让你气色好转。我帮了你,你得告诉我,方才喂我吃了什么。”
萧定晔的目光一瞬间凝聚在她面上。
此人可信不可信?他觉得不但不可信,反而是个祸害。
若不是他想用她,随时都想把她噗呲掉。数回,他最近这数回受伤,哪次不是拜她所赐?!
随喜看出了他的恨意,忙凑在他面前,急急劝道:“殿下,现下若奴才背了您离开,不在帐子里,惹三皇子生疑。在帐子里,殿下这般虚弱,依然要暴露。形势已不能再差,有奴才守着您,她一旦要生事,奴才立刻将她击杀。”
他见萧定晔再不反对,立刻转头瞧向猫儿:“你打算如何做?说说。”
猫儿立刻道:“妆粉,口红,干花瓣粉,粉底,都在我包袱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