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西次间,暖阁。
猫儿等在暖阁,已有了半个时辰。
小太监进来添茶时,猫儿不由问了一句:“公公可知,皇上何时召见我?”
小太监被她顶了个黑眼圈的鬼相吓的腿一软,想起这位姑姑前几日才又死而复生了一回,他不敢轻视她,只得含笑提醒道:
“皇上要先处理完要事,见过要人,才能想到咱们当奴才的。姑姑莫急。”一句话说完,立刻逃了出去。
猫儿只得重新坐回椅上等,只这茶水却不敢再饮,免得皇帝随时要召见。
她觉着,皇帝自然不会因为她死而复生这件事召见她。
到底因为何事?她隐约记得她睡足七日醒来当天,随喜曾来问她可记得御花园冲撞了皇帝的事。
她全然不记得当时是如何冲撞了皇帝。
她忖着,皇帝若要治她罪,根本不需要宣她来御书房,只需要找个侍卫将她也投进井里就成。
她分析来分析去,想不出个所以然。可无论皇帝因何事寻她,总归不会是对她的冲撞表达谢意。
她觉着这位皇帝在感情上虽然是个犯贱的,可绝不至于犯贱到这个地步。
外间起了一阵脚步声,帘子一掀,一位太监带了两位官员进来,斟过茶后,哈着腰道:“两位大人稍等,皇上但有宣召,就一定来通传。”
两位官员坐去椅上,并不避讳猫儿,开始悄声商议政事。
但听一位官员道:“戴大人,祭祀皇陵之事并不难办,礼部出一个章程,工部立刻着手准备。只修葺行宫并不难,难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么点银子想干大事,工部实在难办。”
戴大人听闻,思忖了半晌,脑袋微微一偏,却往猫儿面上看过来,出声搭话:“这位姑娘,可是姓胡?住在废殿里的那位胡姑娘?”
猫儿立刻起了警惕之心。
在这种小命堪忧的危难时期,她被人认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戴大人面上已浮上笑意,抬手揖了一揖:“鄙人姓戴。”
所以呢?猫儿继续一脸防备。
戴大人只得轻咳一声:“姑娘对前几日的丧事可满意?实在是事发突然,否则定能办的更好。”
猫儿并不知她服食“醉九丹”在御花园里冲撞皇帝的同时,不但搅和了泰王的好事,还送了戴大人一份大礼。
此时这位大人提前她的丧事,只怕是要寻她还人情。
她历来不是个爱欠人情的人,立刻往袖袋里一摸,扑了个空。只得讪讪一笑:
“劳烦大人,丧事办的极好,下回若再死上一回,奴婢还找大人。不知丧事前后多少开销?还要麻烦大人列个单子,奴婢明儿就还大人银子,定不让大人有损失。”
戴大人只一摆手,故作大方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姑娘既然姓胡,是有大能耐的人,鄙人却有一庄事求姑娘相助。”
猫儿觉着还人情之事有门,立刻打起了精神:“大人请说。”
戴大人将春日祭祀皇陵之事简短说过,为难道:“皇上以孝治天下,祭祀皇陵自然是大事。只是,皇上自来节俭,要让事情办好又少花银子,却有些为难。”
一旁工部尚书曹大人听闻,转过头来,微眯了眼皮将她打量一番,方问道:“此前工部值房里,曾遇到贼子借狐妖之名盗取木材,听闻是胡姑娘出手相助,捉住了贼子?”
他虽如此问,可口吻生硬,带着些倨傲,仿佛并不是要同她道谢,倒是在责怪她多管闲事一般。
她见在工部尚书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便专注去看着戴大人。
可皇家祭祀之事上,她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只反问道:“此前事是如何经办的?没有前例可循?”
戴大人一摊手:“上一回祭皇陵还是先皇仙去之时。那时才经过一场战乱,国库空虚,先皇临终前交代皇上,万万不可因此花费巨大。这回是先皇仙去二十载,皇上才下令办上一回。”
戴大人向猫儿出了一回难题:“听闻姑娘同阎罗王有些交情,可否托他问一问先皇有何打算?”
猫儿心里哭嚎了一声,自己从最开始做下的这个套,可真要时不时把自己往死里坑啊。
她面上一派严肃,只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半晌方道:“方才阎罗王传来消息说,先皇早已入了仙界,阶位尊贵,不是地府鬼君能轻易见到。”
她蹙眉想了会,出了个馊主意:“两位大人下去打听打听,先皇可有何喜好?只管拣着其中最省钱的一种大办特办,再往皇上能瞧见的地方,将最能代表先皇的物件放上一两件。”
两位大人听闻,便开始回想先皇的喜好。
“先皇倒是中意梅花的风骨,在别苑里堆满梅花花不了多少银子。”
“仿似喜欢吃鸭梨,虽说季节不对,真要寻起来也不难。”
“当年在战时,先皇曾烧伤过手臂,后来为了避免惊吓后妃,常常用什么颜料画在手臂上遮掩伤疤?”
猫儿原本听得昏昏欲睡,此刻却醒了瞌睡,耳朵一竖,听礼部戴大人续道:“若是令底下侍候的宫人们双手涂些许颜色,皇上同太后瞧见,追忆之心更甚……”
戴大人说到此时,话头一歇,猫儿立刻向他一笑,趁机将旧事扯了出来:“戴大人最先认出奴婢,可是因为大人同奴婢有些什么……”
戴大人好不容易上台,十分注重官声,听闻猫儿竟然想岔了方向,立刻纠正道:“姑娘莫误会。鄙人重获起复,是姑娘出了大力。戴某心存感激。”
“哦……”猫儿心里一笑,继续问道:“这可算极大的人情?”
戴大人立刻点头:“算。”
猫儿立刻将话题一转:“方才听两位大人提到寻下人涂抹了手臂、以安慰皇上和太后对先皇的思念之事。奴婢不才,正正精通一门妆粉买卖,能解大人们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