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日的御书房异常忙碌,猫儿再没有顾得上往门外瞧上一眼。
皇帝显见的患了病,一边同朝臣商议国事,一边咳嗽的险些将心肺都吐出去。
原本已极拥挤的御书房,便又得分出点太医们上值的地方。
皇帝黑着一张脸,令坐在门口长条椅上等待的朝臣们坐立不安。
昨儿已来了一趟的戴大人,现下便坐在椅上,几回蹑手蹑脚过来,悄悄向猫儿问道:“你猜猜,今日皇上能稍微好说话吗?”
一句问出来,龙椅上的皇帝正正将奏折摔在地上,指着一位官员怒目而视:“岂有此理,你当朕是傻的?!”
那官员立刻跪地叩头,取了地上的奏折战战兢兢返身。
两人看的清楚,那倒霉鬼正正好是工部尚书曹大人。
待曹大人行到门边,戴大人将他拦停,悄声问:“老曹,你说了何话?”
曹大人只苦着脸摇一摇头,二话不说便迈出了门槛。
猫儿此时方悄声道:“怕是皇上本就不喜他,才给了他脸色看?”地下坑道的事情,可就与这位曹大人脱不开干系呢。
两人正静观局势,便听到皇帝又一声震怒,紧接着兵部尚书李大人灰头土脸的退到了门口。
戴大人又一阵震惊:“李大人,你这浓眉大眼的老亲家,都被训了哇?”
李大人摇摇头,面上神色与先前出去的曹大人毫无二致,郁郁着迈出了门槛。
戴大人喃喃道:“这……本大人的要事,可何时才敢报上去?”
他立刻转身而出,追上李大人,出主意道:
“老哥哥,恰逢年底事情堆了一堆,如此回回都被皇上打回来,何时才能办完。皇上今日半分不留情面,连你都训斥,可见分外铁面无私。
为今之计,只有老哥哥出马,去将五殿下请来,安抚安抚皇上。”
李大人觉得这是个法子,只略略迟疑:“泰王夫妻俩将皇上气成这般,只五皇子一人出马,可知成不成?”
戴大人对李大人这位武夫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恨铁不成钢道:“泰王是夫妇两人,五殿下也定了亲啊,令嫒是堂堂正妃啊我的老哥哥!”
李大人立刻受了启发,钦佩的恭维:“还是你点子多。”立刻快步出了宫门,往京郊大营去了。
临近午间时,萧定晔一身铠甲出现在院里。
戴大人急等着皇帝消了火后好汇报要事,等萧定晔一露面,立刻上前将来龙去脉禀告过,末了悄声道:“泰王夫妇留下的烂摊子,还要靠五殿下与……”
他转头四顾,惊咦道:“李姑娘呢?”
萧定晔往御书房门口那个忙碌的身影瞧了一眼,低声道:“本王一人就成。”
话毕抬腿便进了御书房。
然而今日萧定晔出马,竟搞不定他父皇。
他父皇长长久久的一串咳嗽后,一张脸涨红如猪肝,指着萧定晔低叱一声:“出去!”
戴大人站在猫儿身畔,探着脑袋瞧见那令人心碎的一幕,不由哀叹:“看看,我说得小夫妻一起上吧!”
他几步溜了出去,对着院里的小太监招手,低声问道:“据闻五殿下的一位侧妃,自定了亲便留在后宫未离开?”
小太监哈腰道:“大人说的没错,那姑娘住在慈寿宫,给皇太后作伴呢。”
戴大人立刻道:“快去,将她请过来。”
小太监苦着脸道:“奴才走不开,正当着值。”
戴大人今日特别容易恨铁不成钢。
他一只手指重重点在小太监额上,险些点的太监摔个屁墩,方咬牙切齿道:“一点眼力见儿没有,立功的机会都看不见。这时候,什么能比皇上的身体还重要?”
小太监反应了半晌,终于一拍额头,竖了大拇指:“大人高见,奴才这就去。”
当一身盔甲、身形高大的萧定晔在御书房里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将娇撒的险些酸掉众人大牙,却也未能逗的他父皇略有开怀时,门外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女声:
“父皇,儿媳穆贞觐见。”
众人的目光纷纷往门边看了过来。
猫儿的看向阿尔汗·穆贞,不由叫了一个好。
长身玉立,五官立体,一双眉毛浓而凝结,没有一根杂毛在外。
原本有些男儿的飒爽,可偏偏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尾略弯,略带妩媚,冲散了男孩气,反而突出了满身的舒朗纯良。
皇帝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只有短短一个字:“宣。”
穆贞立刻昂首挺胸迈进里间,见了皇帝并不磕头行礼,只停在萧定晔身畔,歪着脑袋道:“听说父皇心情不好?皇祖母原也想跟来瞧瞧,可是却忙着缝罗袜,抽不开身。”
皇帝缓缓抬眼,鲜见的搭了一句腔:“太后她,做什么针线?”
穆贞认真答道:“皇祖母说,五殿下在营里,罗袜不够穿,要带着儿媳多做几双。我昨儿已做了一双罗袜和小裤,不知道五殿下可试过。”
站在门口的猫儿忍俊不禁,悄声同戴大人道:“这位姑娘倒是有趣。”
戴大人一言不发,密切的关注着皇帝的神色,用以验证他的计策是否奏效。
皇上眉头一蹙,又略略舒开,转眼看着自家儿子,当着诸位大臣的面缓缓问道:“你可曾试过?”
萧定晔心里叫苦连天。
他不敢回头去看猫儿的神色,只正色道:“儿臣这几日并未回宫,不知此事。且营里什么都有,儿臣当时进军营时,父皇曾叮嘱儿臣莫搞特殊化。儿臣谨记,便是小小的罗袜和小裤,也同旁的兵卒并无区别。”
穆贞立刻转头看他,面上带着些委屈:“皇祖母说,你们中原女子定亲后,要时不时为夫家做鞋子罗袜,方显得贤惠。鞋子难做,我方换成小裤。这可是我此生第一回拿针线,怎地殿下竟然如此不领情?”
皇帝此时的心绪渐渐有所好转,看着自家儿子,似笑非笑道:“你该如何做?”
萧定晔瞧着他阿爹的神色,这分明就是等他当场试过底裤,并发表一番赞扬未来侧妃的长篇大论。
他心下将请穆贞过来的人赐死了千百回,只觉耳根子有些发疼,脑勺后凉飕飕,仿佛有一道目光含恨盯着他,并且暗暗磨着牙。
然而他想错了。
猫儿此时仗着皇帝的目光不能拐弯,瞧不见这边,此时正同戴大人低声聊的热火朝天。
“皇上竟然对皇子侧妃这般给面子,可见极满意这件亲事呢。”她啧啧叹道。
“皇上没有公主,如今有个光风霁月的姑娘站在面前喊‘父皇’,内心里不知多激动。”戴大人啧啧叹道。
两人低调的聊了一会,开了个盘口。
“十两银子,我赌五殿下不会试穿小裤。毕竟皇上再疼儿媳,可还是要顾着儿子的。”戴大人道。
猫儿却有些迟疑,半晌道:“我赌他会穿。”
戴大人眉头一蹙:“你有何凭证?”
猫儿心想,萧定晔可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心机皇子,就靠着亲家之势建功立业呢,如今只怕是不敢得罪侧妃。
她只将下巴一抬:“准备好银子吧。”
话毕,两人齐齐探出脑袋,等着看皇家人的反应。
此时萧定晔已僵持的站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对着他父皇投去求救的一眼:孩儿好歹是位皇子,我不要面子啊?!
皇帝想了想,转头和蔼的看着自家儿媳:“这件事,你们小两口下去……”
穆贞却不依不挠,强调道:“殿下怎地这般不解风情?我这可是第一回,第一回啊!拿针线可比当年学骑马射箭难的多。”她举起手指给众人看:“扎了多少个窟窿眼儿。”
在场的众位臣子如人精一般,通过方才一段戏已明显发现了皇帝情绪的好转,此时自然是要顺着穆贞姑娘,好让皇帝的心情再好一些。
“针线难,极难,确实比骑马射箭难的多。”众人点头道。
萧定晔眼风如钉子一般打了过去:闭嘴,你们是糙汉子,拿针线自然觉着难!
皇帝经此一回,便不由自主倾斜向自家儿媳:“穆贞说的有道理。”
穆贞立刻喜上眉梢,往挎包里一翻,一条小裤立刻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是一条花里胡哨的小裤,其上绣着容纳百川的花色。
她语气中有些骄傲:“皇祖母说,殿下生性风流,我猜测殿下定然中意色彩斑斓。”
她大方得体的将小裤往萧定晔面前一摆:“夫君请试穿。”
所有目光都盯在了萧定晔的面上。
萧定晔已急出了满头汗,愣愣盯着皇帝,最后一回求助道:“父皇,孩儿……孩儿……”
皇帝一连串的咳嗽立时喷了出来。
萧定晔一咬牙,黑着脸扯过小裤,垂首就往后面暖阁行去。
猫儿满足的向戴大人伸手:“十两银子,概不赊欠。”
戴大人含笑喟叹:“皇上心情真好了,这十两银子,值!”
待萧定晔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猫儿袖袋中已多了一张面值十两的小额银票。
穆贞祈盼的望着他,连声问道:“可合身?”
萧定晔垂着眼,低声道:“合身,极合身。”
皇上“呵呵”一笑,各位臣子和内侍宫娥们齐齐吁了一口气。
皇帝欣慰道:“你们夫妻行事,小事可以不拘小节,然在大事上,一定要守礼、守法,要时时刻刻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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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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