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火势已被扑灭,隐藏在客房中的萧定晔,还在继续逼问盗墓贼:“那兵器藏在何处?是南边的哪座山?”
盗墓贼却叹口气道:
“当时我还未搭上那一伙兄弟,并未能跟去发财。前些日子被捉进牢里,才在牢里遇上他们。
将将同他们混熟,消息只听了一半。具体是哪座山,却未来得及细说。”
萧定晔忙问:“那些人呢?”
那人利索道:“砍头处决啦!”
陡然飞来的线索,竟然没得到关键。萧定晔不由叹气。
猫儿忙在一旁插话:“他们可曾提到铁矿之事?”
那人摇摇头,却又道:
“被砍头的前辈曾半夜悄声说,他们有一批兵器偷出来,未来得及运出,藏在最开始发现的兵器山洞附近的一个溶洞里。
尽管后来回去取过数回,都还剩下一大批。若能找出来,炼成铁水打成农具,都能赚一大笔银子。”
他央求道:
“好汉,这消息我只在好汉面前说过,并未透露给旁人。若好汉能寻到那溶洞,定然发一笔横财。
你就放了我,日后若再相遇,好汉但有用到之处,小弟绝不推诿。”
萧定晔闻言,立刻亮出短刀,手腕晃动,汉子鬓角处已现了血痕。
那痕迹是一个弯钩,瞧不出什么形状。
萧定晔冷冷道:“这猫尾巴挂在你面上,日后再遇见你,定然要你报恩。”
……
午时时分,从客栈发出一列十来辆马车的车队。
车队货物满满,其中一辆运着绸缎的车厢里,木箱与木箱堆挤的满满,没有一点空隙。
前方一二里处,官差设了路障。
所有车队皆需停车检查。
车夫与押车护卫怨气滔天,下车等待过检。
官差动作粗鲁,一刀便劈开一个木箱,箱里装着的上好白米立刻撒了满地。
护卫心疼,在那官差要劈开第二个木箱前,一把拉住官差手,横眉冷对道:“官爷做事,可想到后果?”
他啪的将怀中路引亮出,倨傲道:“惠州知府王大人家的三公子,官爷可知?这整个车队,便是三公子所有。官爷若不怕,尽管动手,将一车货物损毁。”
那官差听闻,立刻扬手,一耳光抽在护卫面上,发横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可听过?此处是老子说了算。”
那护卫正欲动手,一旁立刻有旁的官差过来,一个耳瓜抽向前一个,方转头向护卫赔笑道:“三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小的们怎地会不知。我们这位兄弟是新手,傻的很。大哥莫同他计较。”
伸手接过路引,果然瞧见其上写着王三公子的大名,心中更是烦恼。
又将路引递回去,赔笑道:“王三公子的车队,不假。我等在此捉拿逃犯,也不假。我会令兄弟们手脚轻些,绝不敢再损毁货物。”
护卫冷哼一声,拿回路引揣进衣襟里,看着官兵们又开始检查,不由在边上解说:
“这五车是白米,一两银子一斤的上等米,专供富户之用。
中间两车是瓷器,上百两银子一个花瓶。
最后那两车是绸缎,五十两银子一匹。
各位官爷可要小心,一个抬手,怕就要招惹上百两银子的欠债。”
官差中多数知道那王三公子睚眦必报,一文钱的欠债也要数倍讨回去,检查之时更是放不开手脚。
等到了后面的两车绸缎处,只敢将最外头的一个木箱起开盖子,粗略瞧过,便匆匆放行。
藏在最里间一个空箱子里的两个人,轻轻吁了口气。
……
车队行至三更,终于停靠在一处丛林里,准备歇息。
车夫和随车护卫们在车队近处生了一蓬火,烘烤干粮果腹。
车队最后的车厢里,原本挤的满满当当,现下却空出了一个木箱的位置。
在沿途经过一处河流时,借着车轮声、马蹄声和哗哗河水声的遮掩,一只木箱腾空飞出马车落进河水里,除了河中鱼儿被惊的四散,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空出的位置,安置了原本藏在木箱里的两个人。
此时,车厢外篝火上烘烤着干粮,焦香之味传遍四周。
躲在车厢里的猫儿翕动鼻息,口中立刻泌出清口水,腹中开始大唱空城计。
她低声叹息道:“可惜了那些鸡蛋,我生怕天热放坏,专门用包袱皮包好,沉进河水里凉着。结果再没机会吃它们,可惜可惜。”
想了想,可惜的又岂止是鸡蛋。
萧定晔的一大堆布鞋,百分百的千层底,一针一线诚意满满,被她藏在荆棘丛后。
她买的布鞋、罗袜,还有那半罐子药膏,也被她藏在荆棘后。
就连前一个镇上那位真傻姑,都被她塞进荆棘丛后。
那傻姑生命力极强,一身莽劲儿。若不是她将那傻姑骗过来绑了,还逮不住人。
傻姑胆大力气大,若饿了,一定会拼着命从荆棘丛后逃出去。
如此一想,心里的内疚淡去,只专注的可惜起她的那些身外之物来。
萧定晔搂着她轻声安慰道:“好在银子还剩一些,等跟着车队进了广泉府,我们再好好采买。”
猫儿点点头,又叹道:“这么点银子,能买多少。”
待话毕,感受到他搂着她的手,不由拉着脸道:“说归说,能不能别动手动脚?”
他不由唇角一勾,低声道:“现下想不动手却有些难。一个木箱大小的空间,你我不想扌包在一起,怎么藏的住?!”
猫儿偏不信邪,立刻将他往边上一推,靠近他的木箱便传来几声被挤压的痛苦“吱呀”。
她忙忙缩回手,苦着脸道:“逃亡太难了。”
萧定晔闻言,牵着她手,摩挲着上面的伤口,内疚道:“若不是我,你便不会这般惨……”
猫儿立刻点头:“没错,全都因为你。”
他沉声道:“今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她腹中又响起一阵长鸣,便用买卖转移注意力:
“等你当了皇帝,便将思眉楼列入皇商,专门向后宫提供妆粉可好?我的妆粉虽贵,品质绝对良心,一定让你那些妃嫔才人们貌美如花。”
萧定晔听闻,便不接话。
她“切”的一笑,续道:
“萧定晔,你这人最虚伪。一心要江山,却又说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想着依仗你那些老岳父帮你夺权,又说只想要我一个。
你这般口不对心,满口大话,你累吗?我都替你累。”
他立刻道:“我没说大话。”
她便再不理会他,竖着耳朵留心外间动静。
此时干粮的香气渐淡,却传来窸窣水声。
猫儿仿佛被那水声击中了痒痒穴,开始不停歇的扭动。
萧定晔一个人生完闷气,终于开口问道:“又何事?”
她垂首不说话。
他便冷冷道:“你若要学那些大家闺秀,一句话只说一半,余下的想要人猜,你便慢慢学。逃亡路长,你是觉着我太过轻松,还有精力猜你的心思?”
她立刻哼了一声,待要说话,却又息了方才一瞬间的豪气,坑次半晌,方扭扭捏捏道:“我……我想解手……”
他没有动静。
她突破了心理障碍,那些扭捏便立刻减退,得不到他回复,立刻推着他道:“怎么办?我想解手!”
他内心刚刚起来的气闷立时消退,只叹口气道:“胡猫儿,我也是堂堂一皇子,怎地就被你指使的团团转?”
猫儿忙忙挤上笑脸,央求道:“就像平日一般,我装做要散步走远,你还像以前一般,以为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可成?”
他不由轻笑出声:“我可从没把你当仙女。”
他示意她莫出声,静静听着外间动静,待外间车夫和押车护卫们填饱肚子,开始说话,他立刻贴去车厢门上。
外间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立刻将一只手扶在门顶上,另一只手轻轻一推,车厢门便悄无声息的打开。
他先抬腿迈下,往四处打量一番,方示意猫儿悄悄出了车厢,牵着她手低声道:“猫低身子,跟我走。”
四周漆黑,林间只偶有不知名的鸟雀啾鸣声。
猫儿除了鞋子,只着罗袜,悄无声息往前行去。
待解决了人生大事,转回头,远处篝火的光线照过来,伴随着她的青年还猫腰站在原处等她。
她原本有些惶惶的内心,立刻安定了几分。
青年见她走近,远远便伸手接她。
她不由低声道:“还未净手……”
他仿似未听见,只执着牵过她手,待行了两步,方道:“逃命的路上,谁还注意净未净手。”
她不由起了倾诉之意,凑在他耳畔道:“早上在镇上,我逗引那小二时,曾抓了一把羊粪塞进小二口中,后来也未顾得上净手。你说羊和牛吃的都是草,为何独独羊粪那般腥臭难闻?”
黑暗中,身畔的青年身子一滞,吆牙切齿道:“花掌柜,你再描述的恶心些!”
她从善如流,正要张口,他已一把将她自己的手捂在她嘴上,搂着她蹲低道:“莫说话,有人过来。”
远处果然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一路到了近前,便不再前进,只停在二人不远处。
窸窣声传来,是有人撩开衣摆,解系绳的声音。
两人立时一愣。
果然几息后,近处草丛便传来刷刷水声。
那人若只站着解手也就罢了,偏生他同时还要转头探看身后。
身子立时一歪,方向跟着一变。
萧定晔抬手捂上了猫儿眼睛的同时,只觉自己裤腿已湿,不由痛苦的咬紧了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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