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你是孙子
作者:七月初九      更新:2020-01-15 14:08      字数:3199

这一个夜晚,财富对猫儿的抚慰效果骤减。

高床暖枕,再没有像昨夜一般,让她迅速进入美梦。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

今日的一番造作,能不能引得王三的信任,不得而知。

但多少会有些效果吧?否则王三怎么会自报家门?

他的字叫什么来着?

想不起。

无所谓。

思绪又回到了她在湖边时和王三的所言。

也不知王三的车队,到底覆盖了大晏的哪些地域。

若王三应下能让她跟着车队去京城,此人就对她和萧定晔的获救大有助力。

他的路线能到达京城,便让车队带了求救信去京城。

以萧定晔暗卫的效率,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躺进自家的被窝里,恢复安生的日子。

届时少不得要重新换身份。

换就换吧,她熟门熟路,正好顺便将“花”姓一换。

可若王三不愿帮着她二人呢?甚至于,王三是萧三的人呢?

她再翻了个身,想到萧定晔今晚要夜探府衙,不知能否将舆图偷出来。

若有了舆图,届时王三察觉她二人的身份,她和萧定晔逃跑时的路线选择也明确一些。

她整晚辗转反侧,思前想后,直到天蒙蒙亮时,才渐渐睡了过去。

屋里的丫头开始蹑手蹑脚准备起身之物,又是一屋子的衣裳和首饰。

到了辰时,她缓缓睁眼,便有丫头恭敬站在床边道

“姑娘可醒了,今儿想穿哪件衣裳?中意何种首饰?公子昨夜听闻姑娘许是中了暑气,今早送来的衣裳都是极轻盈的料子。”

猫儿迷迷糊糊起身,先往净房去将一身的黏腻冲去。

丫头从昨儿知道她沐浴不喜身边有人侍候,在备好热水和巾子后,便乖巧的自动退了出去。

猫儿看她谨小慎微的模样,便想起了在宫里时秋兰侍候她的那些日子。

一晃两个月过去,不知秋兰、明珠、李巾眉、王五和红豆她们可好。

是否会以为她又死了?

她又想起了萧定晔。

以她对他的了解,昨儿两个人吵了一架,半夜他一定会溜进她的房里,将值夜的丫头迷昏,然后挤上她床,扌包着她亲亲热热说几句话,一定要哄的同她和好,才会离去。

她既期待他来,又害怕他来。

纠结等待了他半晚上,他却并未露面。

她出了浴桶,擦干水珠,换上干净里衣,出了净房。

丫头正帮她搭配了几身衣裳,含笑道“姑娘中意哪一身?”

猫儿随意指了一身,坐去梳妆镜前擦头发。

自有丫头上来接过巾子擦拭她的湿发,另有人帮她换好衣裳,开始梳头上妆。

司妆的丫头看着镜中的她,可惜道“姑娘花容月貌,唯一的缺陷便是面上多了几道细疤。瞧着才伤了不多久,早敷膏药还挽救的回来。”

又看着她眼下青紫,道“姑娘是担心王公子的病情,操心了一整晚?不用怕的,外院将消息报进来,主子便使人去寻了郎中……”

猫儿倏地转头,揪着上妆的丫头急问“哪位王公子?是你家的王公子,还是我家的王公子?”

那丫头蹙眉道“姑娘竟是不知?便是姑娘的那位外甥。”

猫儿蹭的起身,抬腿便往外跑。

……

外院客房,门紧紧掩住,只溢出淡淡汤药味。

“嘭”的一声,房门被推开。

躺在床上的青年微微睁开眼,看清从门外窜进来个披头散发的人影,眉头一蹙,转了个身,背向外,表达着冷漠的态度。

猫儿扑上去,掀开他被子,三两下已检查过他周身,见他并未受伤,心下松了口气,悄声问道“你昨夜,没去探府衙?”

他闭着眼不说话。

她抬手探他额头“没发热啊!你究竟何处不爽利?”

他继续闭眼。

她终于觉出了他的态度“萧定晔,你不愿理会我?”

沉默是他的回答。

她立刻掰过他脑袋,扒拉开他眼皮“你不理我?你又不理我?”

他任凭她挥动爪子,坚决不睁眼。

很好!她冷笑一声“王五宝,你要一直这般,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要是一刻钟内就破功,你就是孙子!”

她倏地前倾身子,贴上了他的唇。

没有一刻钟。

连一刻钟的一成都没有,他就反客为主。

她不由自主就笑出声来,直起身子悄声道“孙子!”

未得来他的回应。

她扑哧一声笑“你若以为我还会再来一次,那可就想错了。”

他终于睁了眼,目光中带着浓浓幽怨“我昨儿夜里就病了,你现下才来探我,后宅的富贵窝,果然噬人心志。”

他声音带着些嘶哑,她不由软了心肠,好言好语道

“我以为你要夜探府衙,哪里还敢来前院看你?若暴露了你的行踪,王家人要怀疑,最后还不是你我受罪?!”

追问道“你究竟是何病?怎的来的这般陡?昨儿瞧你还极好,一整日精神的像一头牛。”

又叹道“可惜我知道的晚,否则定要追着郎中问清楚。”

她转头瞧见桌案上有一只空碗,碗底残留了些许漆黑汤药,便起身要端碗细闻。

他只当她又要离去,立刻拉着她扌包在怀里“别走!”

她便静静缩在他怀中,伸出一只手抚上他面“不走,不走。”

她趴在他胸口,听见他的胸腔里,一颗心“咚”“咚”“咚”的稳稳跳动,一整夜的纠结烦躁的心立刻平稳了下来,低声道

“富贵窝里再好,只麻痹的了我一时,又怎会长久。”

他听闻,立刻委屈道“怎么,你还真的被麻痹过?”

她扑哧一笑,支起身子点着他鼻头道

“你这醋吃的莫名其妙,你瞧不出昨儿我同王三之间是互相试探?

他试探我的人品,我试探他对我的信任程度。

你自小在算计中长大的人,怎会被小小过招就蒙蔽了双眼?”

他沉默半晌,道“我心疼,我想到你令他开心,我就心疼。”

猫儿点点头,赞同道“这一点我能感同身受。我把旁的汉子逗笑,就像你同旁的女子定亲,令人难受的程度是一样一样的呢。”

他立时一滞。

她笑吟吟道

“你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风采无双,被仪仗队护在中间,十足十的天之骄子。

这位天之骄子行在街面上,要按六礼,往他的侧妃家中去,正正经经行纳彩之礼。

那时你那位妾室夫人就站在你必经之路上的天香楼,看着你身骑白马经过,心中跟着你一起喜气洋洋。

你看,两件事情的难受程度是一样的,一模一样的呢。”

他一把揽住她,哑声道“别再说。”

她不动声色从他怀中挪开,笑道

“怎地不能说?那妾室做错了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自家汉子去迎娶旁人?还不能生气,不能吃醋,不能使小性子。

连她想逃离京城都不能。因为那天,在她汉子骑在马上经过她眼前时,她吐得昏天暗地,原来竟是有了身孕,真真是双喜临门呢!”

她一句句如钢针一般扎进他心里,他第一次听她说那时的情景,只觉得倍加残忍。

偏偏她说起往事,竟还是眉眼含笑,说的仿佛是他人的故事。

他起身搂她在怀,连声道“我的错,我是王八蛋……”

她的下巴支在他肩窝上,点点头

“没错,你就是王八蛋。

我跟在你身边,无时无刻不是痛苦,你却只想满足你自己,想让我一生都伴着你,日日受那煎熬。

一直到我奄奄一息,你才愿意放手。我做了什么,要你这般恨我,要将我置于死地?”

她说到此时,声音终于哽咽,面上留下两行泪来。

他紧紧搂着她,一下又一下抚着她背“不会了,再不会让你受那痛苦。”

她挣扎开,往后退去几步,方道“自然不会了,我已经那样死过一次,就不会让自己再有一回。我既然已经出了那牢笼,便不会再进去。”

一时房中寂静下来,再无声响。

她抹去面上泪痕,低声道“你歇着吧,我还得进去内宅同王三周旋。”

他一把拉住她手臂,低声道

“两年前,自你离开后,我便得了头痛之症。我不能想到你,不能想到和你在一起的任何事情,否则便头痛难忍。

肖郎中的师父司徒老先生医术高超,却也无法根治,只能开了药丸平日服用。”

她望着他憔悴神色,怔怔道“上回你我藏在山中,你外出打猎晕倒,便是因为头痛之症?”

他点点头“那时你连番用话刺我,让我放手,今后要和我划清界限……我念了你整整两年,从来没有一日放下过你,好不容易重遇,你让我放手,岂不是往我心头扎刀子?”

她听罢,心下一阵难过,不知是为她的命运,还是为他的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