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时分,客栈一间客房里,有人欢天喜地的唱起了小曲。
那小曲跑调严重,唱的人却十分坚持,足足半刻钟才收了尾。
整座房间的房客纷纷吊着胆子,一直到此后再无声音传来,方才齐齐舒了口气,放心的准备睡去。
唱罢小曲的猫儿咕咚咕咚喝茶润过嗓,转身蹦跶到床上,待坐了半晌,方渐渐耷拉了肩膀,长叹一口气。
又是一个没有男人的夜晚。
这处脚店条件简陋,比不上府城里的客栈。
江宁地处南边儿,床榻不是北方的热炕,没有取暖的功能。
猫儿一个人坐在房里,渐渐便被冷意侵染了身子。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猫儿原本不是个离不得男人的人,然而后来和萧定晔成了亲,打定了主意和他好好在一起,加上一路上又很少与他分开过,现下这般同他分隔两室,心里便空了一大块。
此时如若有个热乎乎的男人扌包着,自然比没有的强。
可是,他堂堂一个皇子,怎地心眼比针尖还小?
难道男女之间除了爱情和奸情,就不可能有其他关系?
她来大晏虽然已有五六年,然而她的灵魂里,还带着浓浓的前世理念。
就像这男和女,除了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件事,还该有正常交往啊,萧定晔这个古人真真是迂腐!
她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她为自己叫屈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此前是谁对她家汉子严防死守,因为那个坎坦女子的出现,她还曾同无辜的他闹过一场。
猫儿为自己扌包屈的时候,萧定晔也躺在冰冷濡湿的床榻上,在为自己扌包屈。
他堂堂一皇子,自同猫儿相爱,巴心巴肝的为她。说句大实话,他对他祖母、母后的好,远远比不上他对猫儿的好。
结果呢?结果人家完全不当回事,竟然还光明正大的去牵挂旁的男人。
是把他当摆设吗?
他可是堂堂皇子!
他烦恼的翻了个身,要害处便一阵阵发疼。
看看,他都伤着了,伤的还是如此关键的地方,还是被她一个大力金刚脚踢伤,然后呢?
没有然后。
始作俑者还在欢天喜地的唱小曲!
他还要继续愤愤不平的想下去,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咚!咚咚……”
那敲门声反映出烦乱不定的思绪。
他躺着没反应。
敲门声持续,再持续,声音越来越大。
他烦乱坐起身,心中愤愤想着:你他娘的最好有正事,若是来拿老子开涮,老子就给你一刀。
他艰难下了床榻,撇着八字步上前开了门。
门外的清风立刻送进来一丝丝胭脂香气。
眼前站着个人,站着个男装打扮、女子面孔的人。
这个人嘟着嘴、用幽怨的目光望着他,低声道:“死鬼,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他心中的冰山倏地开始消融,眼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了温和之意。
他敏感的觉察到了自己的没出息。
不成,他再不能让她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
他得给她深刻的教训,让她明白,但凡跟了他,她那些遮遮掩掩的小心思,一点都不能有。
他立刻将面上神情收敛起,重新伪装成了一座冰山,冷冷道:“胡姑娘半夜而来,可有要紧事?”
胡姑娘?要同她生份?猫儿的嘴唇嘟的更高,牵动着她的面部肌肉,令她看起来像只狐狸狗。
他心里不由的又松动了两分。
他忽的就想起来,他与她成亲后的那几日,寨子里一连下了几日雪,他和她长久的挤在被窝里,十分的浓情蜜意。
外间一阵冷风吹来,拂乱一阵胭脂香气。
他这时候注意到,她是专程上了妆的。
是个什么妆,他说不出来,可十分的好看,衬的她眸如清泉,唇似樱桃,带着想让人立刻涌入怀中肆意怜惜的钩子。
他不由道:“你来寻我,作甚?”
他饱含温柔的话刚刚说出口,她面上便显出一丝笑意。
他立刻重新硬起了心肠,重新问一回:“你来寻我,作甚?!!”
语态冷厉,他说的很满意。
他刚刚说完,猫儿面上的一点笑立刻消失,嘟嘴重现。
她嘟了一阵嘴,又咬了一阵唇,上前一步就勾住了他的颈子。
温香软玉。
他敏感的觉察到了什么。
她已凑去他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低声道:“死鬼,人家只穿了外裳……”
他的想象力不可遏制的铺展开来。
他立刻想到了猫儿的好。
她的好许许多多,然而这个时候,他只想到了她一个好处。
风情万种。
他的阿狸在床榻之事上,十分不矜持,十分放得开,十分的与他相配。
他的手不由的放在她背上,轻轻一抚,便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外裳没有一点点里间衣裳隆起的褶皱,触手所及皆是从衣裳里导出的体热。
他立刻开始考虑,他的那玩意还能不能用。
他还没考虑出结果,猫儿已热情似火的捧着他的脸,汹涌的吻了上去。
他连最后一丝抵抗都没给自己留下,就义不容辞的投入到这个吻里。
猫儿使出了浑身解数,萧定晔飘飘欲仙。
直到这个吻结束,萧定晔也知道了他此前在思索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还能用。
他立刻就要扌包着她上床榻。
这个时候她开始矜持。
她将他抵在墙上,贴着他,低声道:“你就让我救一回克塔努,可好?”
“哗啦”一声,他的心头被人泼了一大桶冷水。
他的神智原本集中在某一点,现在开始回归大脑。
他紧紧盯着她,道:“你就是专程来问此事?”
她忖了忖,摇摇头,耍了个小聪明:“当然不是啊,我思念我夫君,专程来同他和好。顺便问问克塔努的事情……”
“哦……”他反问道:“如若我说不允你再插手他的事,你可会继续同我和好?”
她眨巴眨巴眼睛,给他戴上了高帽子:“你怎会不允许?你是皇子,未来就是皇帝,你要爱民如子啊!”
他道:“没错,本王是要爱民如子,可你呢?他的事与你何干?”
她吃惊的望着他:“等你当了皇帝,我不就是皇后?皇后不需要爱民如子?”
他摇摇头:“不需要,皇后在天下人面前,其实是个摆设。不需要你爱民如子,你也接触不到子民,你只需要爱本王一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离了他的身:“皇后是个傀儡?我是你的私产?”
他大言不惭的点点头:“没错,你是本王的私产,你在天下人面前只是个符号,谁当皇后都无所谓。你对天下人没有意义,只对本王有意义。”
她定定望着他,仿佛同他认识的五六年都不了解他,到了此时才开始重识这个人。
她原本也没想过要当什么劳什子皇后。可是日后他当了皇帝,他如若真的只有她一个,她就必须得是皇后。
她从来不知道,他将她的未来定义成一个摆设。
她怔怔站在原地,感受到门口清冷的风吹过来,透过她那薄薄的一层外裳,将她的心吹的越来越凉。
他有些不忍心,开始后悔他的口不择言。
若他未来是皇帝,她是皇后,他当然需要天下万民像爱戴他一样,也爱戴她。
他前前后后,包括在宫里时为她做的,不就是希望她有靠山,希望她有倚仗,希望有支持她的力量?
他上前牵了她的手,将她拉进怀中,低声道:“我们不要为一个外人,坏了你我夫妻之间的感情,不值得……”
她仰首望着他,最后一次试图剖白自己的心绪:“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听不懂她的这个类比,只觉着她就是要扒拉着一个人放在他和她之间,膈应他,让他没有安全感。
他冷冷道:“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是不是?本王竟不知道,你还没当上皇后,就先有了皇后的博爱!”
他的话说的绝情,她立刻从他温暖的怀中退出,怆然道:“萧定晔,你不了解我,我又何尝完全了解了你?什么狗屁皇后,你觉得我在乎?”
她的眼中迅速蒙上一层雾气,不错眼的望着他,喃喃道:“你我之间的夫妻关系,我觉着还要再斟酌。你我互相都不了解,如何当夫妻。”
她从她袖袋中掏出一张纸甩去他胸前,脚步踉跄跑了出去。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和她的婚书。
自从两人成亲之后,她几乎日日将婚书随身携带,有事没事就拿出来通读一回,然后一个人能喜滋滋半日。
他立刻开始后悔,转身便要追上去。
关键处的伤痛如影而至,他只迈了几步就疼的弯了腰,眼睁睁望着她跑远……
猫儿便是在回客房的途中,通过一间客房虚掩的房门,听到了彩霞和殷小曼之间的阴谋。
------题外话------
今天二更,因为今天家人要来,我得去接机,码字的时间压缩了,所以得给明天的存稿留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