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带着虚影的黑与蓝
即使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吉俊鸿也能感受到身体的虚弱。
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自己怎么还没死?
记得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景色就是黑暗的水底,好像还有几只游鱼划过。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地府的天空也是蓝色的么?
“你醒了。”
音色清脆,却也有些低沉,语气中带着些许冷漠。
身体的虚弱让吉俊鸿难以行动,只能艰难的将头稍稍撇过来。
入眼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虽然口鼻进了水,但那股来自内脏的腥气却依然无法清洗干净,即使难受也只能如此按捺着,有些不自在。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没有被那红衣妖人杀掉?是这个少年救了自己么?’
作为一个镇国大派的弟子,吉俊鸿很轻易的认出了夜谨言身上这身白袍。
就算不能算是知己知彼,但好歹也要了解其他镇国大派的情况。
这少年身上的衣服明显是纯阳宫的道袍样式,看令牌应该是真传弟子。
心中微微吃惊,不过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吉俊鸿也没有多么惊讶,不过十六七岁便能达到望真那确实是非常了不起了。
‘记得师兄们好像说过,纯阳弟子的姓名和修为以纹路为标志记在了袖子上,每一道纹路便是一重境界’
目光微转,眼珠看向夜谨言的袖袍
‘不知这个少年达到了...’
‘太元?!’
‘不可能!’
瞳孔猛然放大,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气息顿时紊乱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紧接着一连串的咳嗽。
‘六..六道金纹,太元境界的大高手?!’
‘这样的人物,出现在这千岛湖边...难道是对长歌门有什么企图?’
即便是在镇国大派中,这太元境的高手也可以算得上是极为厉害的了。
镇国大派的弟子当然不像外界那些小门派弟子一般只追求境界,他们追求的是无敌。
不管是凝体也好、蕴气也好、后面的所有境界也好,力求宁缺毋滥。
正因为这种晋升体质的严格,越是镇国大派,出现的高境界高手越少,可同样,越是镇国大派,能够出现的超高境界人数越多。
就像夜谨言之前遇到的那一队黑衣人,不是本罡就是太元,零零总总数量几乎达到上百的恐怖数字,但这些人都是用秘法强行提升上来的,凭这些人的资质也许这一辈子只能停留在或是先天或是蕴气的等级,可他们却凭借消耗寿命消耗血气等方式强行提升上来。
这就是典型的只追求境界不追求基础。
这样的人往往难以完全享受那些强行突破上来的境界带来的福利,更不可能享受天地给予的那些奖励。
要知道,只要突破到望真,就能完全享受人类应有的一百五十年寿命了,达到道心境界更是可以将寿命上限提升到两百年,以后还能更高。
可这些人又如何呢?
五十年后立刻化为一抔黄土,而且死前还极为痛苦。
而实力也同样如此,江湖上按照正常顺序慢慢积累突破的同境界高手往往能干翻二十个甚至三十个这样强行突破上来的家伙,而且毫不费力。
这是境界实力上的差距。
而镇国大派的弟子就更不用说了,以一敌百才算正常。
往往需要数万这种资质低下的人才能强行拔升出来那么几十个,能活下来的这波人,一半靠意志,一半靠运气。
而镇国大派则完全不同,即使并非真传,仅仅是内门级别的弟子,也往往能在五十岁之前突破望真,多享百载寿元,代代积累,越是老牌镇国门派,实力越是强大。
这也是为何镇国大派不屑于使用这种大量提升境界的秘术的原因。
如此一来,便可以稍稍推测一下夜谨言的实力了。
以本罡之身逆斩太元之境
那么,现在成为了太元高手的他,又能做到哪种地步呢?
也正因如此,吉俊鸿才会害怕这个少年人的实力,怕他会对长歌门产生危害。
夜谨言显然看出了这个长歌弟子的担忧,随手将一个干瘪的头颅放在他脑袋旁边,轻轻退开了几步。
“贫道乃纯阳宫静虚一脉大师兄,夜谨言。”
轻轻稽了一首,随后正坐在吉俊鸿旁边
显然是照顾他有伤在身没法起来
“贫道来此并无恶意,只是见这红衣妖人作恶多端,这才出手将她降服,这颗头颅便当作给长歌门的见面礼好了。”
吉俊鸿虽然无法起身,但还是勉强抬起手,向夜谨言作了一礼。
在与他门弟子相交流时,他这身衣服便决定了他必须遵守门中的一切规则,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失了这礼数。
夜谨言微微笑了笑
“不知这位师兄该如何称呼?”
吉俊鸿听完刚刚夜谨言的自我介绍之后脑袋就有点懵
嫉妒、不甘、畏惧种种情绪在心中交缠,将他一贯的傲气击碎。
夜谨言,这个名字也许在纯阳宫内并不如何出名,静虚脉的大师兄嘛,平常看上去挺温和的一个老好人。
可是在其他镇国大派弟子心中,早已被定义为未来的大敌了。
几乎每个镇国门派的天才弟子都被自己的师父或者师兄以这个名字教训过
毕竟这可是一尊大杀神,年仅十岁就能力战两位同为镇国大派的太元境高手,如何不引得一些有心人的担忧?
正是因此,除了纯阳之外,几乎所有镇国门派,无论上下都听说过夜谨言这个名字。
用以捧杀。
也正是因为夜谨言这个名字的威力被过度夸大,吉俊鸿在听到夜谨言这三个字时才会有些发懵。
谁能想到传闻中的大杀神居然会是这么个俊俏的少年郎,而且观他形貌动作与常人皆是无异,怎么看都不像是传闻中那个十岁杀人的血剑童。
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
“在下吉俊鸿,长歌门一代弟子。”
他的语气有些颤,大概是身体过于虚弱,只得躺在地上用这种颤巍巍的声音与夜谨言缓缓说着。
只是夜谨言不太喜欢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傲气却有带着几分尖锐的眼神
虽然分辨不出来是怎样的感情,但至少能看出这个家伙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是特别友好。
许是长歌与纯阳之间仇怨的关系吧?
夜谨言面上还是温和的微笑,不紧不慢的从袖兜中拿出了一枚黑色的丹丸。
“这是我们纯阳宫秘制的丹药,名为元心丹,对治疗部分内伤、补充真元和体力的方面有所帮助,不知...”
“不用了。”
吉俊鸿的语气很坚定,也很果断,他确实没有杀自己的意思,但是若是这药丸是吐真剂之类的东西岂不是更糟?虽然对方对自己有恶意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能提防最好还是要提防的。
人心隔肚皮。
“纯阳宫大师兄?也会请求我们长歌门来办事?”
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夜谨言倒也不尴尬,在来之前他就做好把整张脸扔掉的准备了,些许拒绝和暗讽还算不得什么。
至少那个红衣教女子的头颅他没有拒绝不是么。
久儿这事也经不起耽误,夜谨言也不打算浪费时间,索性就直说了。
“贫道,来长歌门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吉俊鸿双眼微眯
“在下师妹在途中为人所伤,又因年纪较轻,没见过什么世面,心境受到了些许创伤,还请这位师兄为我引荐几位长歌门高人,求一曲以修补我师妹的心境。”
示意了一下身后背着的女子,夜谨言语气诚恳
“若事情顺利,贫道...必有重谢。”
夜谨言很少求人,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前世很少求人是因为家境还算不错,父母人脉比较广阔,很少遇到什么阻碍。
这一世则是因为那天下绝顶的天赋。
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的求着一个看上去年近三十却比自己低了两个大境界的普通长歌弟子,若是让纯阳宫里的那些二代弟子们知道了,非得把下巴吓掉不可。
不过现在情形便是如此,他有求于人,还得祈祷着对方不会拒绝。
又因为前世到死他也就是个大学生,没有类似的经验,只能依靠所谓的一腔诚恳来打动别人,至于许下的什么必有重谢这东西,也是从以前看过的一些交易场面或者电视节目中学来的,可谓相当不靠谱。
然而只要是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都会清楚,这种所谓没有附带任何明确利益的诚恳并没有什么卵用。
至于夜谨言为什么这么求一个长歌门的普通弟子?
因为他在介绍时说过了,他是长歌门一代弟子。
这一代弟子可不是创立山门的那个一代,长歌门都有百多年的历史了,怎么传现在也有个十几代了。
这话中的‘一代’指的是门主所在的一代。
例如长歌门的某一代弟子中的一个接任长歌门门主了,那么这整个一代数千名弟子都会受此荣光,光荣的成为门中扛把子的一代。
这吉俊鸿便是如此
他与现任长歌门门主杨逸飞是师兄弟。
要知道现在外界所知的长歌门高层可都处于这一代呢,也就是说吉俊鸿与这些高手都是师兄弟关系,万一有个认识的呢?
一边说着夜谨言一边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向后方招了招手
抱竹裹着一身白袍从树丛中钻了出来。
“另外,贫道还想带这位师妹入门,为她求见一位故人。”
吉俊鸿看到抱竹的那一瞬身体颤抖了一下,
不是他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之类的,完全是因为抱竹身上的一道十字空心纹身。
那可是红衣教的标志啊。
这尊杀神带着红衣教的妖女想干什么?
吉俊鸿整张脸都快挤到一块去了,表情十分僵硬,虽然夜谨言的语气诚恳,笑容和善,但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儒、道两家相争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没有过哪家上门求情之类的事情发生过。
不过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还是暂且观察一下他们想要干什么吧?
吉俊鸿可不认为自己是那么坚定的人。
脸上表现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可在夜谨言眼中却怎么看怎么阴险。
“有话好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