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劝君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高飞上帝畿……”
长安,寒日,大雪纷飞。
几个孩童裹着厚厚的衣服,在城门之外唱歌着,追逐着。
“那边那个大哥哥好傻,已经呆呆骑在马上好久了,他不怕冷吗?”有一个小孩停下了嬉闹的脚步,指了指不远处。
“他们俩是要进城吗?”其他小伙伴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两人骑着高头大马,衣裳单薄。
一位青年,一位老年,老年跨马稍后于青年。
青年面目俊朗,身着锦绣白袍,长发在脑后用一根红绳随意束着,再无其他饰物。
雪白、发黑、绳红,分外醒目。
“不知道,我问问去。”小孩子也不怕生,对着不远处的俩人喊道:“喂,你们是要进城么?”
青年听到问话,转过头去,看见了小孩,信马朝小孩的方向踱去。
他下马,蹲下身去,看着眼前有些惊愕的小孩,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孩的头。
小孩的左脸颊有道明显的伤疤。
“你叫什么名字小弟弟?”
小孩感受不到青年的恶意,便壮着胆子回答:“我叫长青,大哥哥你呢?”
“长青,好名字,我叫刘乐。”
“刘乐哥哥,你好。”
“长青,哥哥问你三个问题好不好?”刘乐似是想到什么。
“好。”
“这世道,长安冷吗?”刘乐思索了一下,笑颜对长青。
“冷。”小孩回答的时候还不忘裹裹身上的小棉袄。
“哥哥这样笑起来好看吗?”刘乐问完,温柔地朝长青笑了笑。
“好看,哥哥的眼睛好看。”长青但见刘乐眼眸如明星璀璨,眼神却似月色温柔,不禁伸手摸了摸刘乐的眉间。
小孩的手有点冰冷,刘乐不以为意,继续问:“长青,最后一个问题,哥哥哭起来看好吗?”
长青一下反应不过,待看见刘乐哥哥低下头去,稍一会儿再抬头,已是满脸清泪。
他的眼神也黯淡下去,似星燃尽,如月藏云。
“不好看不好看,哥哥你怎么啦,别哭了好吗?”长青一下子慌了,伸手去擦刘乐的眼泪。
刘乐一把抓住长青的手,自己轻轻拭去眼泪,温柔说道:“没事的长青,哥哥是逗你的呢,你要记住哥哥问你的三个问题哦,若有缘再见,哥哥愿你渡我回家……”刘乐摸了摸长青的脸,起身看天,长安风起,“要变天了呢,赶紧回家吧长青,哥哥也要进城了,真是期待呢……”
说着不待长青回神,便跨马而去,他经过老者身边也不停马,只是大喝一声:“无计爷爷,入长安!”
长安城,风雪皇子归。
这白茫茫的长安城多美丽,多像一座顶天立地的坟墓,只是有点冷呢。亲爱的父皇,我回来了,你可别太快驾崩,因为我在母亲坟前立了誓言,未夺皇位一日,便是多守孝一日。长安城这座坟墓,今多我一个守墓人……
刘乐只是到了城内就停了马。
城内右手边一堆人拥挤着围成一圈,是在观望什么。
“无计爷爷,您先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刘乐对身后的无计爷爷施了个礼,便下马,平步向人群。
人群里一人端坐着,一人站于之前,身后站着好些家仆,气势汹汹地瞪着端坐之人。
端坐之人形容枯槁,身上一件单薄的灰色衣裳好似经年未洗,看他脸面虽不老,但一头银灰参杂的乱发却让人捉摸不透年纪,眼前虽有恶人相向,但他依然气定神闲,丝毫不放他们在眼里。
一人,一桌,一旗,旗上书:“断命”二字。
他就端坐在雪地上,眼睛闭着,不理会周围吵杂。
“我说算命的,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算是不算!”站他面前的那人出言,言语毫无敬意,满是胁迫意味。
刘乐这才打量那出言之人,那人年纪和自己相仿,生得面白唇红,也是风流无比,只是眉眼之间流露出的戾气,令人看了无端生烦。
他一身锦衣,就是身后的家仆也是穿着不俗,不似平常人家。
“怎么回事这?”刘乐悄悄问身边看得兴致盎然的一人。
“哎,这算命的也活该倒霉,碰上了司徒丞相的儿子司徒仁义,这司徒仁义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惯了,平日呼风唤雨别人莫敢不从,偏生这算命的也性子倔,硬是不肯听话替他算一算。”那人显然过早强势围观,事情前因后果了如指掌,附在刘乐耳边悄悄说着。
这就是长安之风吗?呵呵。刘乐冷笑。
这时算命的微微睁开眼睛,眼神浑浊,声音嘶哑地说道:“我也最后回一遍,我断命有三测三不测,测死不测生,测凶不测吉,测命不测情。”
“莫非此人就叫断命?”刘乐身后一人问道。
刘乐回头,却是无计爷爷,他料想不放心刘乐,也跟了上来。
“嗯,此人正是叫断命,在这算命三天了。旗子上既写名字,又写本事。”围观的那人很热心地解答。
“断命?这名字好生熟悉,年老了,我得好好回忆回忆……”无计摸了摸脑袋,这名字肯定听过,一时却无从回忆起。“哼,你这三测三不测的,还有谁敢来测。我司徒肯关照你的生意,是你莫大的福分,即便你算了,我也不会信什么,但我今天偏就要让你算!”司徒仁义眼神更加凶狠,周围的家仆会意,围得更近。
“这三测三不测还真有点意思,不过那司徒是要算什么?”刘乐又问好事者。
“还能什么,这人平时花花性子,这次胆子更大,打起了庄家二小姐的主意,想测测他跟庄家二小姐的姻缘。”好事者显然极不看好司徒仁义。
“唔,这倒是有违断命的测命不测情。庄家二小姐又是谁?”刘乐沉吟一番。
“你是刚到长安的吧?庄家二小姐都不知道?庄家就是当今大将军庄严的二女儿,长得天姿国色,性情豪爽仗义,颇为讨喜。”好事者打量了一下刘乐,看这也是富贵人家,怎么什么都不知。
“谢谢。”刘乐朝那人施礼,便静观其变。
“来人,给我砸了他的摊!”司徒没了性子,周围的家仆围上一通乱砸,桌子稀碎,旗子扯烂,“断命”二字断开。
但断命依然不惧,只是叹了口气,不再理会。
“好,你有种!来人,先给我砍了他一只手!”司徒看他云淡风轻更为气恼,光天化日下公然想要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