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不待慕尧应允,封晓刃身影一晃,持雪刃逼至慕尧身前,银色刀光与猛然袭出的丝线金光碰撞、纠缠,漆黑的夜色中染上了金、银烟火。
俩人对彼此武器的熟知并不亚于对方,甚至招式、身法都可谓熟稔。对方甫一出招,便可预料七八成其中的用意,在破解对方用意之时,也能下意识预估出下一行招是何走向。他们拆招多次,都不可攻破彼此,若想精进,便只能求变。
来回数次,死的招式,也通通都活了。
俩人切磋得极为畅快,慕尧的心绪都有了些许的改变。
封晓刃道:“怎么样啊?是不是比自己独自苦练要有所收获?”
慕尧笑道:“总是孤自而战,自然难以洞悉不足,也就不可突破。”
封晓刃挥刀,撇开斜斜进攻的金丝缕,揶揄道:“孤自而战并非不可突破,只是你用心不专,意志不定,能突破才是有了鬼了。”
慕尧侧身,金丝缕绕开封晓刃,灵活地在周边打了一个转,反方向扯住了封晓刃的血刃,温柔笑道:“晓刃,承让了。”
封晓刃哼了一声,仰着下巴说道:“算你厉害!”
慕尧转念一想,心道:那日与何尝挚对战,自己一心想要报仇,招式未能发挥,恐怕连今日切磋都甚为不如,但昆仑山庄吴霁月功夫可谓上乘,与我联手,何尝挚好似还是轻松招架住了。现下想来,也觉奇怪,莫非吴霁月也是心绪不宁,或者,他察觉其中端倪,故意放了水?他想了片刻,深觉大抵是自己太过情绪紧张,便只与封晓刃聊了些许旁的事情,见已近夜半,就双双下了山巅。并未察觉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茂林之间,晃动着一个娇小身影。
一手拎着一个琉璃酒葫芦,另一手摸着下巴,原是将甚。她蹲卧在长草间,已有了一段时间。
适才,她夜半睡不着,便出来逛逛,想着没准能碰上几个疑似凶手的歹人,或者撞上几个送上门来的线索,不料瞧了好一会儿少年少女的默契切磋,一时入迷,忍不住啧啧称奇。
她一时松懈,又听林叶微颤,可与夜风拂动不尽相同,明显是高手藏匿之因,她心下大惊,在场竟还有第四人?跟着一掌推出,轻声喝道:“谁?”
一道蓝紫色身影晃动,轻盈而至。月下盈盈一笑,倾城万千。可不就是小王爷秦永珏吗?
“将甚姑娘,真是有缘,你我又遇见了。”
将甚已然跃起,拍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小王爷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莫说整个武林盟,就是加上其余闭关归隐的武林前辈,你这等轻功,排个江湖前五,恐怕不在话下。”
“姑娘谬赞了,小王的轻功,也不过仰仗恩师天涯翁,所独创的寒江雪,而小王才疏学浅,学到的仅是皮毛而已。况且,真要说深藏不露,又怎能与姑娘相比呢?”
秦永珏转身而望,那被掌风所扫到的林叶竟倏忽僵立,若是自己稍慢一步,任其打在身上,恐大半天都难以行动。
“将甚姑娘这一掌极为神奇,无刚无柔,不伤不击,但要说克敌之力,确实不可小觑。恕小王孤陋寡闻,一时也想不出,这是当世武林何种高深的心法内力。敢问尊师是何高人,小王倒想亲自拜访一番。”
将甚摸了摸自己的辫子,笑道:“恩师仅仅一个爱喝酒的糟老头子,早些年就云游四海了,哪敢以高人自居?小王爷如此抬高,当真是折煞了。这招式只因太过平平无奇,才难以在江湖之中得见,不过雕虫小技,糊弄人的罢了。不信,你瞧……”说着,便抬手示意秦永珏,去看被掌风扫到的林叶,这才几句话的工夫儿,竟已是随风而动,哪里有半点方才僵立的痕迹?
秦永珏摇开折扇,挡于脸前,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眸子,道:“姑娘如此谨慎,倒是又增大了小王的好奇心。”
将甚说道:“小王爷才是勾起了将甚的好奇心,都道逍遥王恋慕倾城美色,软弱无能,十足废物草包一个。你说,这样一个脓包,他怎么会一眼就辨出一种掌法,是于当世武林间难以得见呢?”
秦永珏朗声大笑,甚为畅快,说道:“姑娘伶牙俐齿,可退可进不说,心态还能如此稳固,直接反将一军,实在难得。这等变通,倒更像是在俯瞰全局呢!”
将甚哈哈一笑,说道:“我出来也只是为了寻个地方喝酒,随便一走,只是喜好而已。况且,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呢,谈什么变通啊俯瞰全局什么。小王爷,莫要取笑了。”
秦永珏长长“哦”了一声,笑道:“小王之前只知,姑娘白天爱呆在屋檐上晒太阳,没想到姑娘,还喜欢半夜溜达到山巅上晒月光。姑娘的这个喜好,可真让本王意外啊。”
将甚随意拱手,说道:“岂敢岂敢?将甚之前也仅知小王爷爱好美人,这空儿你不约赵盟主赏月,又不找白族长喝茶,来这里看人家青梅竹马切磋武艺,总不能是打算横刀夺爱吧?”
秦永珏微笑道:“和姑娘一样,对身边的事情,有些许的好奇心而已。”
月光若霜,落在锦夜阁中堂。
只见锦衣罗刹坐于堂首,台阶之下,锦衣七夜围成一圈立于厅堂中央,而站在七夜之前的,有一红黑一红白两个身影,正是何尝挚与展靖谙。何尝挚双手环臂,笑得云淡风轻,而展靖谙持长枪立于身侧,神色肃然。
锦衣罗刹道:“何宫主,你我行走江湖,深知一诺千金,你的承诺,可是一言九鼎?”
何尝挚道:“自然。”
展靖谙悠悠望了一眼何尝挚,原是锦衣罗刹不吃激将法,何尝挚便暗自与其耳语一番,不知许下了何等筹码,换来一次对局的机会。
锦衣罗刹道:“空口无凭,若是你耍赖,本刹如何向离欢宫索要筹码?”
何尝挚无奈,解下随身的一枚玉佩,道:“你看我先压下此物如何?”
锦衣罗刹瞧了片刻,道:“可。”
那枚玉佩是一血玉,可其中丝丝缕缕的墨迹缠绕,隐约可见一个“挚”字。展靖谙料想这恐怕不是贵重之物,也是极有意义之物,她与何尝挚相处多日,也是头一次见。
锦衣罗刹道:“锦夜阁的战局,都不论生死。但既然有了别的筹码,能留一线生机自然也好。你可与我这七夜对战,仅有一人身上带着你们想要的东西,至于是谁,是秘密。就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割下此人的发丝,便算你们赢,就允许你们拿到想要拿到的东西。且在对战当中,不可杀死我这七夜之中任意一人,否则算违规失败。若是败了,就不再纠缠。”
何尝挚叫苦不迭,道:“你们锦衣七夜何等超绝的刺杀高手,打完这一次,是不是可以不用再被你们追击了?”
锦衣罗刹道:“也可。三天内,不再进行追击。三天外,自求多福。除非,在此期间,你已经手握证据,摆脱嫌疑。”
何尝挚挑眉不语。
锦衣罗刹道:“何宫主武功超群,但我锦衣七夜若要杀你,并非不可,全力对战,也恐你们胜算全无。这样,我这七夜只能在这线圈当中活动,不可跃进圈内,也不可跃出圈外,你们意下如何?”
何尝挚望向展靖谙,见展靖谙点头接受,当下便应允答道:“甚好。”他又环顾四周,在展靖谙身上瞧了片刻,笑道:“在下手中并无兵刃,能否暂借展小将军随身的一件小小神兵?”